楼梯间传来轻盈的足音,克洛克达尔循声回首,只见一道倩影正拾级而下,不由得眯起双眼,死死盯着来人。
“是你?你没死?!”
茉可此时没有穿海军制服,而是一袭淡雅的蓝色长裙,轻盈的面料柔软垂坠,色泽柔和,粉色长发披在身后,这样的装束,比起在会议室时的静默淡然,现在的茉可本应更加温婉才对,但克洛克达尔却觉得茉可周身相反带着些莫名的压迫感。
海军前面突然的异动他是知道的,透出的信息虽然是两个海军离世,但因为两个海军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显然不对劲,多方打听下才知道这其中一个是卡普的孙女,如此,卡普当时差点冲去世界政府大闹的事也就说得通了。
但是,如果那个消息是真的,那现在站在这的到底是谁?克洛克达尔眼底的震惊根本遮掩不住,他无比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就算是姐妹也不可能如此相像,况且他可没听说卡普有两个孙女。
这么想着,克洛克达尔心里一阵翻涌,浑身肌肉紧绷,茉可没有在意克洛克达尔的反应,偏头示意店长离开,店长恭敬颔首,随即便直接无视穷凶极恶的一群人,径直离开。
“大晚上带着一群人闯入店里,接着就说我已经死了,克洛克达尔先生的礼貌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呢。”
茉可眼神淡漠的望向克洛克达尔,明明脸上挂着笑容,克洛克达尔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喂,你谁啊,敢和社长这么说话。”
站在一旁的刀疤脸突然开口,眼神不屑,伸着手指头都快戳到茉可身上了,茉可没有说话,只是浅浅一笑,克洛克达尔却像是感知到什么,手臂立刻沙化,把男人往后一拉,丢出了门外。
玻璃门剧烈开合,震得门楣上的风铃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脆响,所有动作都发生在一瞬间,茉可也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怎么了呢,克洛克达尔先生?”
克洛克达尔咽了咽口水,警惕的盯着茉可,刚刚他绝对没有感觉错,那股可怕的杀意是从眼前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尽管只有那么一瞬间,但他很清楚,如果他动作再慢一点,现在地上怕是就躺了一具尸体了。
“你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游玩到此的普通人,克洛克达尔先生不必如此紧张。”
茉可说的轻巧,转身从墙上取下了围裙系上,看向了克洛克达尔,双眼含笑,整个人是那般温婉美丽,仿佛刚刚感受到的危险只是幻觉。
“克洛克达尔先生不是来吃东西的吗?想吃点什么?”
克洛克达尔紧紧盯着茉可没说话,茉可依旧保持着那个甜美的笑容,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完美得令人心惊,整个大厅的空气顿时瞬间凝结成冰,几个下属也感到了这让人紧张的氛围,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
“随意。”
对峙了好一会,克洛克达尔终究败下阵来,在沙发上再次坐了下来,他看不透眼前女人在想什么,相反眼前女人的眼睛却仿佛有着看透人心的力量一般,给他一种自己被完全看透的可怕感觉。
“那做个当地的特色番茄糕吧。”
茉可看着厨房里刚采摘送来的沙漠番茄,从中拿起一个番茄笑着说到。
克洛克达尔愣了愣,再次看向茉可,而茉可已经背过身进了开放式厨房,现在好了,克洛克达尔严重怀疑眼前的女人是不是有读心术,要知道他喜欢的食物就那么一两样,刚刚他正好就在想番茄糕,这女人,很可怕!
美丽,优雅,完美到毫无瑕疵,但同样也很可怕,只是一瞬间爆发的威慑便让他差点都想逃跑,这就是那个英雄卡普的孙女吗?和那个时候见到的她完全不一样。
七武海会议里,他自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茉可,毕竟能跟在海军大将和英雄卡普身边,且还能一起参加七武海会议,这样的女人怎么能不令人好奇,但他没想到的是,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
不过为什么海军的人会来这?还有刚刚的那感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女人很强,比起任何一位七武海都不会差。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甘愿做个普通的海军,为什么现在正好会来这,难道是海军那边已经注意到他的动作,所以派人来警告的吗?
克洛克达尔内心抓狂,完全想不明白,一直到茉可将番茄糕和番茄乌梅冷泡茶放到面前才堪堪冷静,盯着面前泛着诱人红色的茶点,克洛克达尔瞥了眼茉可,茉可依旧那副微笑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抿了抿干涩的唇,克洛克达尔叉起番茄糕放入嘴里,软糯q弹,酸酸甜甜的味道随之在舌尖炸开,眼底一抹精光滑过,克洛克达尔睁大了眼紧紧盯着眼前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番茄糕。
奇怪,太奇怪了,明明都是一样的做法,茉可烹饪时他也一直看着,为什么味道却有这么大差别,沙漠番茄生长在沙漠,因为水分和土壤原因,口感上是会有一点干涩的,但眼前的番茄糕味道却十分新鲜,对,就是新鲜,干涩感全都不见了,是加入了什么秘密配方吗?
“克洛克达尔先生感觉如何?”
茉可的声音突兀响起,克洛克达尔猛然回神,喉间挤出两声刻意的轻咳,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最终只是以一个克制的点头作为回应。
“不错。”
“喜欢就好,不过下次还是希望克洛克达尔先生能在康迪丝薇营业的时候再来,带着的下属最好是懂礼貌一点的呢。”
“你……”
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的刀疤脸一听茉可的话,那个火气叫一个蹭蹭往上涨,攥着拳头就要往前。
“闭嘴!”
克洛克达尔眼神阴鸷的看向刀疤脸,声音冰冷,刀疤脸急忙闭嘴,低头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身体忽的开始隐隐颤动,整个人极力的缩小存在感,奈何这么大个个子根本藏不住。
“抱歉,手底下的人不怎么懂事。”
手臂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克洛克达尔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打算做些什么,而就在这时,茉可手中的银制餐盘骤然横亘在两人之间,折射的冷光在克洛克达尔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克洛克达尔眉峰挑起,瞳孔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玩味,茉可瓷白的脸上却是不见丝毫波澜,声音清冷。
“康迪丝薇的花不喜血腥,我并不想让花圃里出现多余的花肥。”
茉可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厅里的空气倏然陷入长久的静默,而就是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克洛克达尔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那便听茉可小姐的。”
克洛克达尔缓缓收回视线,刀疤脸顿时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千斤重担骤然消失,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不得不死死攥住衣角勉强稳住身形。
闹剧结束,自然得进入正题,克洛克达尔端起番茄乌梅冷茶喝了口,眼睛再划过一丝惊艳的光,窗外的松叶牡丹正迎着晚饭轻微晃动着娇嫩的花叶,暗香随之浮动,透过花窗的缝隙渗了进来,让人不禁晃神。
“茉可小姐难得来这,不如去雨宴赏玩一番?”
克洛克达尔吃着茶点,状若无意的开口,他可不相信海军那边的人会毫无目的的跑这来,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从门口口中探探海军的目的。
茉可正收拾着操作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无一丝能被看穿的破绽,至于克洛克达尔将她当成海军派来的,也没点破,毕竟她离开海军的事并未对外表明,甚至在她假死之前,海军本部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雨宴大名确实略有耳闻,不过可惜这次只是路过,暂时在康迪丝薇整休而已,还是下一次吧。”
“是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我陪着茉可小姐去玩玩。”
“不劳烦克洛克达尔先生了,我对赌博并无兴趣,这是康迪丝薇赠送的点心,欢迎克洛克达尔先生下次光临。”
克洛克达尔垂眸看着茉可递来的点心盒,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夜风呼啸而过,街道的灯光也一盏盏熄灭,确实已经很晚了,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怕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想明白这些,克洛克达尔从容起身,接过点心盒往店外走去,只是刚刚出门,克洛克达尔忽然回眸,唇角勾着笑,眼底却暗藏锋芒。
“下次一定会多光顾的,晚安,茉可小姐。”
不等茉可回答,克洛克达尔带着众人径直离开,康迪丝薇再次陷入安静,茉可眼神肃然下来,把她当做海军那边来打探消息的人了吗?不过也好,变相的威慑至少可以让这人安分一段时间。
“增派的人手过两天就会到,克洛克达尔的行动多注意一些,情况不对立即撤回奥菲利安。”
“是,茉可小姐。”
店长不知道何时到了茉可身后,听到茉可的话,恭敬弯身应答。
回到雨宴的克洛克达尔此刻正站在雨宴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不同于其他地方,被鲜花团团包围的康迪丝薇轻勾唇角,有意思,吃人喝血的菟丝花,真不愧是英雄卡普的孙女,真是一点儿都不能大意。
桌上放着打开的点心盒,是刚刚的番茄糕,而办公桌前是一具被抽干水分的干尸,仔细看便可以发现是刚刚对茉可不敬的刀疤脸,靠着墙站的剩下几人浑身颤抖,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看窗前的男人。
“拖下去处理掉吧。”
克洛克达尔声音淡淡,坐回到自己的皮质办公椅上,朝着几个恨不得把头埋沙里的人说着。
“是。”
几人如同大赦,赶紧拖着干尸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陷入寂静,清冷的月光透过琉璃窗卸泻进来,照亮了内墙的巨幅壁画,克洛克达尔插着番茄糕一个接一个放进嘴里,看着墙上的壁画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咚咚咚。”
“社长,是查尔。”
门口的侍从恭敬说到,克洛克达尔手指微顿,抬起微冷的双眸,“进。”
来人正是门口接待的老人,克洛克达尔倪着查尔,摆弄着手里的牙签,“什么事?”
“社长,出事了。”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克洛克达尔凌厉的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刀刃般刺来,查尔吓的把头埋的更低,他进来前可是看见了拖出去的尸体,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拖出去的人。
“说。”
克洛克达尔似是极力压抑着怒气,查尔尽管害怕,但还是战战兢兢的叙述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将一枚金边蓝色筹码递上,顿时,查尔感觉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他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用一枚筹码就轻松封喉,果然是海军是警告吗?还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呢。
克洛克达尔手指敲击着桌面,宛如地狱的丧钟一下一下敲击在查尔的心上,直至窗外一抹亮光透了进来。
遥远的地平线上,沙漠与天空的界限渐渐模糊,一抹淡红的番茄色光晕悄然晕染开,克洛克达尔深深叹了口气,尽管极不情愿,但看来计划必须得推迟了呢。
那一晚过后,阿拉巴斯坦各地的暴乱骤然平静,不再疯狂扩散,克洛克达尔以往高调的行为也收敛了不少,如此,整个王国表面继续维持着日常的和平,这也让忙的不可开交的奈菲鲁塔丽王族有了喘息之力。
但这并不是克洛克达尔放弃了,如果奈菲鲁塔丽王族无法解决根本上的问题,那么这种缓慢性渗透暴乱产生的后果会比如今更加严重。
茉可轻叹一声,仰首望向天穹,沙漠的月色似乎格外清冽,连沙海都被染上了漂亮的月色呢,虽然牵扯上王权争斗会很麻烦,但这样漂亮的月色要是被阴暗遮蔽,想必会非常可惜呢,果然,她还是去阿鲁巴拿一趟会好一点吧。
“砰!”
“国王殿下,国王殿下。”
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个顶着蓬乱卷发的男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带起的劲风顺带掀翻了桌上的几份文书。
正被政务缠身的寇布拉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缓缓抬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三分无奈,七分认命。
“怎么了,伊卡莱姆?”
“国王殿下,你看看这个。”
伊卡莱姆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寇布拉,寇布拉疑惑接过信件打开,随着一行行看过,指节骤然用力,捏皱了信纸的边缘,读到最后,寇布拉甚至气愤的猛地站起身,那张向来威严的面容此刻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寇布拉赶紧抬头看向伊卡莱姆,“有看见是谁送来的信吗?”
伊卡莱姆无奈摇头,“这封信是突然出现在我桌上的,我问了巡视的守卫,他们都没看见人,不过,国王殿下,如果这封信上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怕是得尽快准备了。”
寇布拉撑住前额,指节深深陷入太阳穴,另一只手死死攥成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骇人的青白,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是啊,得赶紧准备才行,到底是七武海的阴谋,还是那群人……”
天幕之上,翻涌的乌云正在晚风的轻抚下渐渐散去,如退潮般露出皎洁的银月,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为城堡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月光照耀下,城堡的尖顶处一道纤细的身影显现,夜风撩起如瀑的长发,流转着丝绸般的光泽,茉可静静的凝视着下方那扇仍亮着灯光的窗户,手指轻轻拢过被风吹乱的发丝,下一秒,身影便如雾气般消散在月色之中。
“公主殿下,该就寝了哦。”
侍女轻唤了一声,窗边的蓝发少女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呆呆看着窗外,侍女无奈轻笑,提着裙摆走近,顺着少女凝望的方向望去,广袤的沙海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波纹,除此之外,只有无边的寂寥在夜色中蔓延。
“公主殿下,您在看什么?”
“好美啊……”
“美?月亮吗?今晚的月亮确实很美呢,不过,公主殿下现在该休息了哦,走吧。”
侍女笑着点头附和,牵起少女的手,少女不舍的再次看了眼塔尖,在侍女的催促下,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窗边,虽然只有一眼,但那应该不是她的幻觉吧,简直就像阿尔忒弥斯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