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原京兆尹府尹王焕、禁军统领林永南,以及丞相崔辙、宰相林正源,大理寺卿裴炫、兵部尚书赵勋等人,皆是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方才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短暂的温情,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们心头的压力愈发沉重。
沈御熙的目光在林永南脸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算是对他此次平叛之功的肯定。
林永南心中微松,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随即,那目光再次转向王焕,冰冷刺骨。
沈御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缓缓在书房内响起:“王焕,朕问你,你与炎玥国,到底有何勾结?”
“噗通”一声,王焕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倒在地。
他肥胖的身躯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头死死地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着:“陛下!太子殿下!臣冤枉啊!臣对苍凌忠心耿耿,日月可昭,怎敢与炎玥国那等蛮夷小国勾结?陛下明鉴!臣是被人陷害的啊!”
他的哭喊在寂静的御书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沈御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忠心耿耿?日月可昭?”
他冷笑一声,猛地抬手,将一叠卷宗狠狠掷在王焕面前。
卷宗散开,几张纸滑落在地,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沈御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大理寺查抄你心腹管家住所时,搜出的与炎玥国密使的通信!”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如何为他们传递我京都布防消息,如何配合他们此次偷袭!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王焕浑身一颤,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那熟悉的字迹和火漆印记,吓得魂飞魄散。
但他知道,这件事绝不能认!
王氏一族是百年世家,盘根错节,陛下素来忌惮世家势力,却也投鼠忌器,轻易不会对整个王氏动手。
可他王焕,若是坐实了通敌叛国之罪,那便是死路一条,甚至可能连累族中旁支!
他牙关紧咬,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嵌进地里,一味地哭喊:“冤枉!陛下!这都是伪造的!”
“是有人要陷害老臣,陷害我王家啊!殿下明察!”
他死活不肯看那卷宗,更不肯承认。
沈御熙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眼中怒火更盛。
他猛地一拍桌案,紫檀木大案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案上的笔墨纸砚都微微颤动。
“明察?”
沈御熙怒声质问,目光扫过一旁同样面色发白的宰相崔辙、大理寺卿裴炫和兵部尚书赵勋。
“那朕倒要问问你们几位!”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崔辙!你身为当朝丞相,辅佐朝政,调和阴阳,却对世家门阀勾结外敌之事视而不见,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崔辙身子一僵,连忙跪倒:“臣……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裴炫!”
沈御熙的目光转向大理寺卿,“你掌大理寺,主刑狱,稽查奸邪是你的本分!如此重要的通敌证据,若非此次事发,你竟毫无察觉!”
“平日里你查案的能耐都到哪里去了?你这大理寺卿,是摆设吗?该当何罪!”
裴炫满头冷汗,伏地不起:“臣失职!臣罪该万死!”
“还有你,赵勋!”
沈御熙最后看向兵部尚书,语气更是严厉。
“兵部掌管天下兵马,负责边境防务!炎玥国细作潜入,甚至能与朝中大臣勾结,策划偷袭,你麾下的人竟是一无所知!”
“若不是朕早有防备,此次后果不堪设想!你这兵部尚书,难辞其咎!该当何罪!”
赵勋脸色惨白如纸,重重叩首:“臣……臣治军不严,防务松懈,请陛下治罪!”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王焕的哭喊早已停止,只剩下几位重臣惶恐的请罪声,以及沈御熙那带着无尽怒火与威严的质问,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
阳光逐渐升高,透过窗棂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却照不进这满室的阴霾与风暴。
沈御熙看着阶下这些或惶恐、或狡辩、或推诿的臣子,心中对那些盘根错节、视皇权如无物的世家门阀的厌恶与愤怒,如同岩浆般翻滚沸腾。
今日,他便是要借这桩事,敲山震虎,让这些人看看,这苍凌的江山,终究是他沈氏的江山!
沈御熙端坐在龙椅上,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流转着暗金色的光,却衬得他脸色愈发冷峻。
他的目光越过阶下瑟瑟发抖的群臣,落在站在侧首的少年身上——那是他的太子沈砚舟。
少年今日依旧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只是领口处尚未完全绣好的云纹被昨夜的血渍染了一片暗红,虽已清理过,却仍能看出几分惊心动魄。
沈砚舟身姿笔挺,面上不见丝毫怯懦,可微微泛白的唇色和眼底未消的倦意,还是泄露了他昨夜经历的惊魂时刻。
就是这双清澈的眼睛,昨夜差点就永远失去了光彩。
沈御熙的指节猛地攥紧了龙椅扶手,冰凉的象牙雕刻硌得掌心生疼,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怒火。
那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是苍凌的储君,自小便聪慧沉稳,从未让他操过半分心。
可就在昨夜,一群受炎玥国指使的刺客,竟能摸太子近前,若不是沈砚舟身边的暗卫拼死相护,此刻躺在灵柩里的,便是他沈家的未来。
他养着这群官员,是让他们辅佐君王、守护江山的,不是让他们勾结外敌、行刺储君的!
“王焕。”
沈御熙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让原本就紧绷的气氛炸开了锅。
跪在最前面的京兆尹府尹王焕身子猛地一抽,肥硕的身躯像筛糠般抖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可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膝行几步想要开口,却被沈御熙眼中的寒意冻得喉咙发紧。
“你以为,”沈御熙缓缓站起身,龙袍曳地的声响在殿内格外清晰。
“你身后靠着太原王氏,朕就不敢动你?”
王焕的脸“唰”地白了,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饶命!臣……臣真的不知道啊!是下面人糊涂,与臣无关啊!王氏世代忠良,绝不敢背叛陛下!”
“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