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的泰家商行,是一家以精工巧艺闻名天下的家族商会,主营首饰、摆件、刺绣等奇巧器物,件件皆由能工巧匠耗时经月雕琢而成,纹饰繁复而不失雅致,材质皆取自极西雪山之巅的寒银、南荒毒瘴深处的彩羽、东海龙眠谷底的夜光贝。这些器物不仅美得令人窒息,更因暗合某些隐秘的灵纹脉络,成了达官显贵争相收藏的珍品——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最隐秘的行贿媒介,更是权贵之间转移巨资、暗通款曲的“活账本”。正因如此,泰家在大良国朝堂风云中左右逢源,历经三朝而不倒,富可敌国,被誉为“金丝织就的不倒翁”。
此刻,在泰家大宅深处的紫檀别院中,暮色如墨,悄然浸染天际。残阳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斜洒进来,在青玉地砖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仿佛一张张无声的密语图谱。院中几株老梅虬枝盘曲,枝头缀着将绽未绽的猩红花苞,冷香暗浮,与屋内焚着的龙涎香交织成一种既华贵又诡谲的气息。
泰家现任家主泰隆,年过五旬,鬓角微霜,却目光如鹰,举止沉稳。他身着墨色云纹锦袍,腰束玉带,此刻却躬身垂首,姿态谦卑至极,站在一位宫装少妇身侧,连呼吸都刻意放轻。那少妇端坐于紫檀雕花椅上,一身赤金流霞裙,裙摆如火焰般铺展于地,发髻高挽,插着一支通体莹白、隐隐泛着月光般柔晕的玉蟾簪——那是宫中“灵侍”一脉的信物。
她便是人人口中的“仙姑”,实则是大良国皇室供奉的灵修客卿,掌御物之术,通阴阳之机,深得帝王信任。传闻她一念可起千斤,一指可断金石,而今却只是淡淡端着茶盏,眸光轻扫桌上琳琅满目的首饰。
那是一整套“九霄环佩系列”——赤金缠丝嵌宝步摇,摇曳时有细碎铃音,如仙乐低吟;白玉雕成的蝶形发扣,翅翼薄如蝉翼,触之微颤;还有以千丝绣法织就的香囊,丝线中竟掺了夜光砂,在昏光下隐隐流转星辉。
忽然,少妇指尖轻勾,唇角微扬。她身旁的丫鬟会意,素手一扬,一道淡青色的灵光如薄纱般拂过桌面。刹那间,那些首饰仿佛被无形之手托起,轻盈悬浮,如被春风托起的花瓣,缓缓飘至丫鬟手中。动作行云流水,无半分烟火气。
丫鬟恭敬地将首饰捧至少妇面前。少妇接过,指尖轻抚那支步摇,铃声轻响,她眸光微动,唇角终于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嗯!成色不错。这赤金熔得干净,灵纹嵌得也巧,没辱没我宫里的名头。”
“能让仙姑满意,是泰家三生之幸。”泰隆连忙躬身,声音低沉而诚恳,“此套‘九霄环佩’,是我们泰家七十二名匠人闭关三月,依古法‘天工诀’所制,每一丝纹路皆合灵机,佩戴者可宁神静心,避邪祟。”
少妇轻笑一声,眼波流转:“你们泰家,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话音未落,她袖袍一挥,一道赤光落地,一个乌木沉香箱凭空显现,厚重落地,发出沉闷的“咚”一声,震得地砖微颤。
她指尖一点,箱盖自动掀开——满箱银元宝整齐如军阵,每一块都刻着“官铸九成”四字,银光冷冽,泛着金属特有的寒气,在暮色中竟隐隐反射出细碎的光斑,如星子洒落尘世。更奇异的是,银锭之间夹杂着数枚灵银符钱,边缘刻有符文,隐隐有灵气流转,显然是经过灵修加持的“通宝”,可在某些秘境或黑市中直接兑换灵材。
泰隆见状,双膝一软,扑通跪地,额头触地:“多谢仙姑厚赐!泰家必当竭诚效力,永不敢忘今日之恩!”
少妇不再多言,只轻轻抬手,桌上剩余的首饰连同木箱一同被一股无形之力卷起,收入她腕间那枚墨玉缠丝镯中——那不是凡物,而是传说中的储物灵器,价值远超整箱银两。
她起身,裙裾翻飞,如火云流动。脚下一踏,一柄赤红飞梭法器自袖中飞出,瞬间涨至三尺长短,悬浮于地。她携丫鬟轻盈跃上,飞梭轻鸣一声,如鸟唳破空。
“记住,下一批货,我要‘寒江雪绣屏’,三月之内,送至宫西角门。”声音随风飘来,已距地十丈。
“谨遵仙姑法谕!”泰隆伏地不起,直到头顶那抹赤光彻底消失在暮色苍茫的天际,才缓缓抬头。
晚风拂过,院中梅花忽地一颤,一朵猩红花苞悄然绽开,血色如滴。他望着那抹残阳,眼中精光闪动,低语:“三月……够了。只要仙姑满意,泰家便能再撑三十年。”
空气中,还残留着龙涎香与灵力交织的气息,而那箱银元宝的冷光,仿佛仍在青砖上跳动,映照出一个家族在权谋与仙法之间,如履薄冰却步步生莲的生存之道。
——恭送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