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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变故,安稳结束。

江异在一片焦土之中,握住那彻底漆黑的滕海鳍。

其上纹路的火红色,依旧生命的血液脉络般,缓缓流淌。

只是,刚刚掌心处感受到的细微跳动,仿佛只是错觉,这时倒又感受不到了。

包括江异对小灯丝的呼唤,依旧又没有回应了。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

如果说,之前滕海鳍背面的凹痕,只是一缕细细小灯丝的模样。

那么,现在那缕凹痕,却是变成了一道……诡异指针的模样。

对,就是小灯丝被江异握在右手时,一直维持的“诡异指针”模样。

这看上去……

就好像是小灯丝完成了某种进化,从原本的一根细弱“灯丝”,变成了……“指针”?

江异心下思索,只是暂时还是联系不上小灯丝。

他盯着那诡异指针看了好半晌后,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到无想梦之卷外。

也是这时候,他注意到——

在那祭坛镂空处之外,一道黑影,正站在距离诡异镂空处极近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

看上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当然,这黑影的视角,应当只能看到无想梦之卷,而看不到身处其中的江异。

而这黑影的身份……

江异心念一动,便操控着无想梦之卷,飞出那诡异祭坛的中心镂空处。

这对梦之卷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白色画卷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便从镂空处的空隙中,席卷而出。

转眼之间,便又缠绕在了枉伶手腕之上。

枉伶脸色微微有点尴尬,看向那道黑影。

这时,黑影周遭气息浮动。

那些聚在人形黑影周围的黑气,便缓缓消散,暴露出一道黑袍人的身影。

当然,只有身影,看不出面容。

不过,仅这般身形这股气息,依旧隐约可见,当年天仇的骄傲与风采。

只是,这气息之中,似乎又掺杂了太多的疲惫与苍老,仿佛饱经岁月摧残。

明明隔着黑袍也看不出什么,偏偏江异却深刻感受到了——

他是真的于眨眼之间,越过了十万年的时间……

于他而言,确实只是眨眼一瞬间。

可于整个万族生物而言,却是实打实的十万年!

而当天仇的声音响起时,那种沧桑岁月镌刻下的痕迹,感受就愈发明显了——

“这白色画卷中,是有生物在操控吗?”

他这话,显然只是在问枉伶。

他这声音,果然便是天仇的声音。

只是这天仇的声音,终究不再像当年那般年轻,那般桀骜张狂。

而是真的变成了,比黑市之主棋雾,比万族之城城主沃若,比秩序联盟第三任盟主业渝,都还更苍老的声音!

而且,不单单只是苍老而已。

这声音,还带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

就好像一个被生活折磨到彻底麻木之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生活也没有了盼头,满心只剩下等死的平静和漠然……

这状态,显然完全没了十万年前天仇的意气风发。

甚至与黄泉之主掳走陆离和阙云时的疯癫猖狂,也大相径庭。

江异心中,一时升起诸多感慨。

不单单是漫长岁月精心打造的物是人非……

还有一种,“物是人非”不足以形容的复杂感受。

而就在他心生无尽感慨之时,枉伶面对天仇的问题,则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她似乎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而江异从思绪中回神后,见滕海鳍中能量趋于稳定,便干脆握着那漆黑的滕海鳍,直接从无想梦之卷中,闪身而出。

而随着他的出现,无想梦之卷,也化作虚无融入他体内。

这样的行径,等于直接回答了天仇的问题——

那画卷,确实是另有人在。

天仇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江异身上。

他那一身黑袍,连脸都盖住了。

只是在看到江异的刹那,那眼底的震撼,如惊涛卷起骇浪!

甚至,屏息凝神片刻后,他几乎是声音僵硬而艰涩地冒出一句:

“前、前辈??”

哦嚯?

江异听着这一称呼,心中略感诧异。

毕竟,他在十万年前,可并未向天仇展示过自己的相貌。

这丫,怎么认出来的?

还是,单纯只是觉得熟悉,凭着下意识,试探一句?

江异当然不可能承认,他和十万年前的天仇有什么交集。

于是他左顾右盼片刻,才一脸纳罕道:“什么前辈?请问阁下是……?”

这是直接装作,不认识天仇的样子。

天仇这时,似乎从某种失控情绪中回神,又细细盯着江异看了好半晌,反复皱眉。

这人给他的感觉,和当年执掌秩序之地的前辈,确实神似。

这种神似,只是一种古怪感觉。

若细细打量,便又觉得没那么像。

并且,以他的眼光看来……

眼前这小子,如果不是用什么特殊手段遮掩……

那么他应该,仅有二十出头的骨龄。

如此年轻,自然不可能是活了十万年之久的存在。

毕竟,即便假死,骨龄也只是较正常时间流逝慢一些,而非完全不变。

更何况,以十万年前那前辈的手段,应该也不可能是二十出头那么年轻……

不过说实话,即便理性分析之下,这少年如何也不可能是当年的神秘前辈。

可天仇十万年的经验告诉他——

很多时候,理性和直觉相左的时候,理性错而直觉对的概率,反倒更高。

这般想着,天仇心中,终究是还有诸多疑虑。

他闭目忘掉刚刚对江异的打量。

再次以宛若初见般的纯粹直觉,以眼角余光扫向江异。

果然,那种神似感受,并非错觉!

这般感受过后,他又盯着江异看了好半晌。

最终,又静默地转头,回望那古老祭坛。

盯着此刻已然空空如也的祭坛镂空处又看了好半晌,他才又转向江异,语气复杂道:

“说是借用我的滕海鳍,现在,用完了没?”

天仇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般,无形的强势与压迫感。

一般人面对这等压迫感,气势都会弱上一截。

然而,江异倒是岿然不惧。

甚至,他还颇为轻松地挑眉道:

“现在还没用完,需得再借用一段时间。”

这话,当真是相当不客气了。

枉伶听了,心中都替他捏了把汗。

天仇深深地盯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哦。”

“可‘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又或者,万年十万年?”

这语气,多少带了点轻讽的味道。

江异却像没听出来似的,还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无所畏惧道: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要多久。”

“不过,既然说好了是借,那么等用完了,我自然会再将滕海鳍还回来。”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微笑。

仿佛自己说的,是借用滕海鳍的最佳方案。

天仇似乎是给气笑了。

他盯着江异又看了许久,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般。

天仇那一身黑袍,骤然扩大延展,最终变成翅膀般的形状。

他整个人,直接凌空飞起。

如一只大鸟,在高空之中,更有一种居高临下般的威赫气势。

并且,这种居高临下的状态,使得他的声音都更加洪亮,更加强势,同时,也多出更多猖狂疯癫的味道。

“哈哈哈哈……”

天仇好像是一飞就要笑上一场。

一阵猖狂笑声后,才对着江异道:

“小朋友,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

“你可知,为了保住这滕海鳍……”

“这十万年里,我付出了多少?!”

“你可知,所谓寿命,根本不是数据面板上的一行数字!它所代表的,是生机!是不可逆转的生机!”

“而我,空有数百亿‘寿命’,却已经,根本没多少 日子可活了!”

这阵洪亮的声音,似哀诉,似泄愤,饱含无奈、愤怒,乃至癫狂的情绪。

这样的天仇,与刚刚沉静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就好像是个狂躁症患者,突然发病发狂一样!

而发狂的天仇,一阵疯癫控诉之后,突然便从那高空之中,朝着江异的方向俯冲而下。

同时,再次发出疯狂暴躁的声音:

“哼哼!小朋友!你所说的‘一段时间’,轻巧得很!可我,却根本活不了你的‘一段时间’了!”

“所以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不如……我直接将这滕海鳍,赠与你,如何?”

白送?开啥玩笑?

当年的天仇有多宝贝滕海鳍,江异是知道的。

即便当年的神秘前辈,令他无比尊崇无比感恩,他心底应该也不愿将滕海鳍赠予神秘前辈的。

现在,怎么可能白白送给刚见第一面的陌生人?

且他这话语气,明显不对劲!

江异微微皱眉,还想再出声说些什么。

却见那朝他凌空扑来的黑袍,带着一股恐怖气势,骤然将他卷入其中。

江异眼前一黑,耳畔倒又响起天仇猖獗疯癫的声音:

“哈哈哈哈!来吧!”

“既然你要送上门来,那我便将这滕海鳍赠送于你!”

“让你于接下来的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来继承我苦逼的宿命吧!”

“哈哈哈哈哈哈!”

江异的视角里,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只还能听到天仇疯癫的声音,笑得歇斯底里,又带着几分愤恨与悲凉。

江异一阵头晕目眩,也不知是被天仇带着飞行还是如何。

不过好在,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

大概也就一分钟左右。

他眼冒金星之时,突然浑身翻转。

只感觉天旋地转间,他整个人,似乎是被扔在了某处坚硬地面。

江异也算是见识了大风大浪的,这点眩晕感,几乎瞬间便可被压制下去。

他几乎是眨眼间便调整好状态,迅速打量起周遭。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下暗穴,头顶不见天,而是漆黑的岩壁。

屁股底下,乃至四周,也都是漆黑岩壁。

除此之外,此处地穴空间,光线十分昏暗,几乎抬手不见五指。

以至于他只能大概看到个空间轮廓,更多细节,一概不知。

不过在他左手边的方向,应该是有一条通道。

从那个方向,隐约可以感受到,有风通过,留下淡淡风声。

江异心中正想着,便听“啪嗒”一声,像是干柴被烈火炸开的声音。

转眼间,这漆黑地穴的四周岩壁上,便有古老油灯亮起。

虽然那灯光效果不咋地,整个地穴空间依旧昏暗。

不过终于也是能看清些东西了。

昏暗光线下,他一眼便看到——

在他旁边不到一米处,是同样摔了个屁股蹲的枉伶。

枉伶神色紧绷,大气都不敢喘,只瞪眼望着她正对面的岩壁。

只见那面岩壁之上……

竟是用黑色铁链,吊着足足十几号人!

那十几号人,皆是双臂被延展到头顶,极尽拉伸。

脚尖勉强点地,却根本不足以长时间支撑。

所以,支撑他们的力道,应该大多来自那捆住他们双手的铁链。

同时,这十几号人,看上去昏昏沉沉,奄奄一息。

其中好几人,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显出苍老之态。

而最让江异震动的,则是——

不久前刚被天仇掳走的陆离和阙云……

竟也在那十几号人之列!

卧槽?!

这天仇,这十万年,是彻底黑化了吗?

江异看得心惊,下意识怀疑,天仇下一步,便是要将他也捆到那岩壁铁链之上。

不过,天仇并没有。

他似乎只是欣赏了下他的表情,便又是一阵猖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那岩壁处吊着的十几号人,原本都是奄奄一息,抬不起眼皮的样子。

此刻听到天仇的笑声,一个个都跟ptSd似的,骤然睁开眼睛,眼神难掩惊恐。

而其中,阙云和陆离,一眼便看到了,同样被掳过来的江异。

两人神色,瞬间惊疑不定!

江异倒是心大,给两人投去一记安心的眼神。

开玩笑——

他现在,并不怕天仇。

只是有些好奇,这十万年里……

天仇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怎么会一副彻底黑化的样子??

正试图打断天仇诡异的笑声,打探一下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却见天仇一阵狂笑后,突然冒出一句——

“真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