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见贾善到来,心中激动高兴自然是不必多言。
而贾善一进屋子便见到朱钰坐在那里看着他,见自己主上嘴上还有些油渍,看起来多少有些不雅。
自然贾善并不在意这些,眼看朱钰就要起身迎接他,贾善连忙前行两步跪地施礼。
“属下来迟,还望主上恕罪。”
朱钰先是一愣,不过与贾善相识一年有余,虽然未达到心有灵犀之度,却也是能够同声相应。
朱钰正襟危坐威严开口道:“军师请起,你未曾来晚,相反来得刚刚好。”
说完这才起身扶起贾善。
贾善感受到朱钰那颤抖的双手,知道朱钰此时见到他的那种喜悦,心中也不由一暖。
待贾善起身,一旁的徐兴辉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灰败的神色。
他看着那个读书人打扮却是一身穷酸的男子,灵魂深处传来一阵愉悦与激动。
这是属于他们这种文人灵魂的碰撞,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个强大的敌人。
这是属于他们读书人的直觉与骄傲,眼前这个男子虽然穿着破旧,不过身上那股气质却不是朱钰那等人能比拟的。
虽然未曾说过一句话,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他,不过徐兴辉知道,他想要和这个男子一战。
“观先生装扮举止,也乃一圣人门徒,却又为何屈膝拜贼?难不成圣人学说先生已忘呼?”
贾善听闻却并未作答,看了看朱钰,朱钰钰点了点头。
贾善看着朱钰眼睛,他看懂朱钰的意思。
朱钰眼中的意思明显就是:“去,弄死他!”
贾善微微一笑,对着朱钰又是一礼才转身看向徐兴辉。
“小生贾善,字仁心。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说着微微一礼,显得格外儒雅。
徐兴辉也是起身微微一礼后才回道:“在下徐兴辉,字杜仲。”
说完二人同时起身,眼睛相互看向对方,都看到了对方的战意。
贾善不曾拖延,起身后直接开口问道:“不知徐先生所说贼者何呼?”
“在下所说,正乃眼前朱钰。”徐兴辉飒然一笑,眼神玩味。
“哦?”贾善轻轻哦了一声,随后也是轻笑出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从容与淡定。
“敢问先生?何为贼呼?”
“自是朱钰这等妄图推翻社稷之徒也。”徐兴辉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哦?吾主并未揭竿,何以称呼为贼呼?”
贾善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反问,他的目光坦然,直直地望向徐兴辉,毫无惧色。
徐兴辉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哼,虽未举兵,但其私自练兵,又待何辩?”
“尔等口口声声称其为主,这般行径,与贼何异?心怀不轨,便是贼心已起,只待时机罢了。”
贾善闻言,微微摇头,神色间满是不以为然:“先生此言差矣,吾主不过是心忧天下苍生,怜百姓被贼寇所迫。故而收拢一些有志之士共同抵御贼寇,吾主他一心只为社稷安稳,百姓安居乐业。然如此便被冠上贼名,那天下忠君爱国体恤百姓之人,岂不皆成了贼?”
“吾主救吾等于死亡之际。” 说到此处他停顿片刻看向徐兴辉,眼中闪过一些玩味。
“不知先生可还记得一词?”
“哦?不知先生所说何句?”
“君子不轻受人恩,受则必报。“贾善微微一笑回道。
徐兴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点头回道:“自是记得。”
贾善先是点头赞同徐兴辉的学识,随后又是一脸沧桑的说道。
“主上救我等于危难之际,圣人有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我等身无一钱,地无一分。思之想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伺。既以身相伺,自当称呼为主。想来先生家中奴仆也曾称先生为主,按照先生所言,先生岂不也成了贼呼?”
荒谬!”徐兴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目而视。
片刻之后感觉自己失态,微微一礼后开口说道:“先生倒是口舌如簧,好一番歪理邪说,在下佩服。”
贾善一笑,:“先生亦是如此,在下佩服。”
贾善刚说完,只见徐兴辉嘴角微微带笑,贾善也是微笑着看向他。
“先生之前所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下想想实在是可笑至极。”
贾善却依旧沉稳,不慌不忙地起身,对着徐兴辉拱手一礼。
“哦?在下这倒是不知先生此话何意了?”
“哼,你口口声声知恩图报,却是忘了朝廷给予尔等之庇护。”
他的语气带着鄙夷,:“若无朝廷仁政,特许有学之士开设私塾教育百姓,先生何来满腹经纶与一张巧嘴?若无朝廷开恩分下土地,先生何以有粮饱腹?若无朝廷广开商路,先生何有银钱着衫?”
噗嗤一声,贾善大笑出声。
眼看徐兴辉面色不愉,他这才整了整自己的情绪。
“在下犹记,六岁开蒙,束修二两一钱。家中砸锅卖铁才凑够一年之束修。”
“如此二年,三年朝廷加征,家中已无余粮余财。然在下不负家中二老所望,尚算聪慧,读书尚可。家中父母兄长不忍埋没,故而假贷。”
说到此处看了看徐兴辉,徐兴辉从贾善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故时家中旱田七亩,一亩一两,全以做抵押。息做三,二年归。”
“二年朝廷又征,息三变七。父不服,遂告之。”
“官告之债务如山,岂容拖欠。限期速偿,否则严惩!父归,忧心如焚,倾家中所有,亦难填巨债之壑。”
“未几,差临门,言已与官府通牒,若不速偿本息,当以罪论处。”
“父与之辩,差怒而拘父,下于大狱。母兄闻之,心急如焚,奔至县衙,欲求公道。”
“至县衙,击鼓鸣冤。”
“然差告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汝父拖欠巨债,本应重罚,念其初犯,限汝三日内偿清本息。”
“兄欲再辩,差却已拂袖而去。母兄无奈,归家相商,家中已一贫如洗,实无他法可筹得巨款。”
“三日未满,差复至,见仍未偿清债务,欲强抢家中仅存之物。母兄奋力阻拦,均打倒在地。”
“差曰无力偿债,便以汝妹抵债,此事就此作罢。如此妹散,再无音讯。”
“事到如今,仅善一人。敢问先生,善之学,与朝廷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