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就是开始。
“啪嗒!”一声轻响一下吸引了时言煜还有那女鬼的目光,时言煜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
有些刺骨的风席卷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沈昃生的白衬衫被吹得轻轻鼓起,他半边肩膀倚栏杆上,姿态慵懒得像只晒足了月光的猫。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灰烬被风卷走时,他才慢悠悠抬眼,目光越过楼下停顿的某人的人影,精准落在趴在墙壁上的女鬼身上。
月光恰好漫过他的侧脸,将下颌线晕成柔和的银边。时言煜仰头望过去时,正撞见他微侧着头,唇角以一个极轻的弧度向上弯着,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带着眼底的笑意都淡得发飘。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戏谑,倒像是浸了整晚的月光,凉丝丝的,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嘲弄,顺着寒风缠上了时言煜的衣角。
栏杆的阴影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昏翳,可那点笑意偏生穿透了所有朦胧,清晰得让时言煜心头莫名一滞。他就那样站在高处望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纹路,仿佛这场遥遥相望,本就是今晚最该有的收尾。
“沈昃生?”时言煜的话一出,只见那墙壁上的东西一下像是被吸引了 注意力,猛地朝着沈昃生飞去,就差一分一毫。
沈昃生忽的转过了头,手中那点燃的烟火伸出手一扔,刚好弹到那女鬼的脸上,然后沈昃生对着时言煜神秘一笑,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根大铁棍,只听见干脆的一声“砰!”
时言煜眨了眨眼,微微张大嘴巴,忍不住感叹道,这清脆的声音是个好脑袋。
女鬼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四肢软绵绵地在空中划过弧线。她看见下方螺旋状的楼梯扶手飞速旋转,冰冷的水泥台阶一级级扑面而来,下一秒,肩胛骨先撞上第三级台阶的棱边,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剧痛炸开的瞬间,她已经不受控制地滚了下去。头颅磕在转角平台的瓷砖上,发出 “咚” 的闷响,散开的长发被台阶缝隙勾住,又随着翻滚的力道硬生生扯断几缕。手腕在台阶处反向弯折,骨头刺破皮肤的刺痛混着额头流下的温热液体,让她在连续翻滚中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时言煜跟随着女鬼掉落的目光看去,视野里最后定格的,她像个破败的布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地面上,散开的裙摆沾满灰尘和暗红色的痕迹,脖颈不自然地歪向一边,彻底没了声息。
再看向楼梯口,沈昃生低头看着下方。指尖还残留着触碰过冰凉阴气的触感,他漫不经心地用拇指蹭了蹭食指关节,视线越过满地狼藉,落在有些惊叹的时言煜身上。
时言煜瞳孔收缩,盯着地上那具扭曲的躯体,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肩膀在控制不住地轻颤,然后对着沈昃生缓缓的竖起了大拇指“Nb”。
沈昃生看着他这副呆滞的模样,忽然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很淡,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像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楼梯上方轻轻一点,随即转身,迈开长腿向上方深处走去。
“走吧,那东西会很快反应过来的,快点离开,早点出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谈论天气,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消散在空旷的楼道里。
时言煜点头,探出身子,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底下的东西,然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跟上了沈昃生的步子,沈昃生故意放慢了些速度,刚好等着时言煜跟上。
时言煜看了一眼沈昃生,眼神中带着满满的疑惑,但是又看到那张脸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只得收回视线。
沈昃生的余光看到时言煜那犹犹豫豫的模样,忍不住的勾起唇角“这里是现实空间。”
时言煜“?”这是什么特定的语言暗号吗?
沈昃生笑了“就是第一层空间,就是最开始的真相,时间有限,楚以安他们最多只能给我们争取两个小时。”
“哦~”沈昃生伸出手腕上的表,对着时言煜展露自己迷人的微笑“看来现在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时言煜想到什么,皱起眉头对着沈昃生询问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真相还缺少一部分。”沈昃生说完带着时言煜走向最后一层的楼道,灯光闪烁间,时言煜看向前方。
水渍在墙面上洇出大片大片的暗黄色斑块,像某种丑陋的苔藓在肆意蔓延。墙角的石膏线成片剥落,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歪斜地指向布满蛛网的天花板。
玻璃门只剩框架,碎玻璃渣混着枯叶积在门槽里,被穿堂风卷得簌簌作响。旁边的导诊台裂着一道贯穿桌面的缝隙,台面上的塑料指示牌断成几截,字被霉菌啃噬得只剩模糊的轮廓。墙面上的宣传栏玻璃早就被砸碎,泛黄的海报垂下来一半,露出底下墙皮脱落的斑驳痕迹。
而地面,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大理石纹路。
散落的输液管像褪色的蛇,缠绕在生锈的铁架床腿上,管壁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暗褐色痕迹。破碎的药瓶碎片混着玻璃注射器的残骸,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有些针头还扎在霉变的棉球里。
几张掉腿的木质座椅歪在角落,椅面被撕开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上面沾着不知名的粘稠物。更深处堆着半垮的病床,床垫被撕开,露出里面成团的棉絮,黑灰色的霉斑在上面织成密网,几只蟑螂从棉絮里窜出来,钻进旁边一堆散发着腐味的白色布料里 —— 那或许是曾经的病号服。
墙角堆着几个倾倒的铁桶,里面凝固的液体已经变成深褐色,边缘结着一层硬壳,桶身爬满暗红色的划痕。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纸屑和灰尘,露出底下被掩盖的骨头碎片,细小的指骨混在碎玻璃里,像被遗忘的拼图零件。
整个空间弥漫着消毒水、霉菌和腐烂物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寸空气都仿佛被铁锈和绝望浸透,连光线都在这里变得滞涩,只能勉强照亮那些散落在地的、属于过去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