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再是天空。
厚重的烟尘、水蒸气、以及被扬上高空的无数碎石和熔岩，混合成一片望不到边的、暗红色的厚重云墙，彻底遮蔽了光线。
只有从地底深处迸发出的地核熔岩，如同血管般在龟裂的大地上蜿蜒流淌。
用它们暗红的光芒，勉强照亮这片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
闪电在尘埃云中疯狂窜动。
这是物质被极端能量电离后产生的无序闪光。
在这天地倒转的终极毁灭面前，任何存在都显得渺小而无力。
曾经辉煌的神域，此刻只是一个正在被无情力量拆解、碾碎、最终将归于死寂的物质集合体。
若非还有本源、规则等力量强制粘合。整片神国，早已经分崩离析。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去，神国早已碎成无数不规则碎块，仅靠残存的本源力量勉强粘合，扭曲地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形态。
遥远的空中，道德天尊、奥丁、毗湿奴三人分立三个方向，悬停于空，沉默地俯视着下方。
奥丁左眼的眼罩已在奔逃中便被剧烈能量擦过，露出眼眶。
眼眶之中无数虫子扭曲蠕动，恶心可怖。
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小事情了。
阿斯加德近乎毁灭，而他作为神王与这个神国息息相关，同样遭受到了重创，实力近乎减半。
毗湿奴四臂低垂，神器光芒黯淡。
两张佛面之上再无半分宝相庄严，心有余悸的沉默看着下方。
道德天尊的几缕发丝挣脱了发髻，在他额前飘拂。
但他对此浑不在意，目光穿透下方翻腾的熔岩、崩碎的大地和弥漫的尘埃，扫过那片已几乎找不到任何熟悉痕迹的焦土。
神国如此剧烈的崩解，引发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刮刀，疯狂肆虐着其内的每一寸空间。
即便是道德天尊、奥丁、毗湿奴这等存在，身处这片正在自我毁灭的囚笼之中，在那一瞬间自然也无法完全豁免。
虽然不会危及性命，但是也让他们显得有些狼狈。
看着阿斯加德这突如其来、近乎彻底的毁灭，看着那无数在浩劫中瞬间气化或直接失去肉身的北欧神明。
说实在的，道德天尊很是……快意。
甚至都有点可怜他们了。
奥丁百年前的所作所为，酿成波及整个世界的迷雾灾劫。
致使大夏众神不得不牺牲自我，铸就神碑守护疆土。
这份滔天罪孽，今日终得报偿。
阿斯加德的黄昏，以谁也未预料到的方式，突然降临了。
然而，这股快意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深的思索取代。
如此纯粹、如此霸道、如此彻底的物理性抹除，究竟是什么？
那高悬于神国之外，投下这毁灭打击的存在，其目的又是什么？
道德天尊抬头，视线仿佛要穿透那厚重污浊的尘埃云，望向虚空之外。
……
阿斯加德神国之外，北欧上空。
原本空无一物的天际，此刻正发生着剧烈的空间扭曲。
随着那五发毁灭性炮击造成的恐怖能量冲击，稳固的神国壁垒被强行撕裂，隐匿状态被彻底打破。
空间的剧烈扰动让原本不可见的神国显露出一丝模糊的轮廓。
一片支离破碎、被暗红色熔岩与尘埃笼罩的死亡国度显露出来。
透过扭曲的空间裂隙，能隐约看到神国内部那令人心悸的毁灭景象：
大陆倾斜，地壳被撕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痕，熔岩喷涌而出，将整个国度映照成一片地狱般的暗红。
堡垒核心指挥室内。
“看着不太行啊，下面那破地方好像还有点粘合没散架，要不再补上几十炮？”
李铭轻松的声音在基里曼脑海中出现。
基里曼立刻回应：“父亲，根据扫描，目标结构完整性已低于百分之二十。
二次齐射将极大可能引发目标结构解体，甚至可能波及周边现实空间。”
“啧，真脆啊，高看阿斯嘉德了，里面的伤亡如何？”
李铭的声音在基里曼脑海中响起。
基里曼的目光扫过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扫描数据，快速回应：
“根据初步扫描结果，神国内部生命信号大规模衰减。
但……由于能量干扰和规则紊乱，精确统计存在困难。
可以确认的是，大部分生命等级已经低于‘克莱因’标准的存在，信号十分微弱。”
他顿了顿，补充道：“然而，扫描也显示。
那些所谓‘神明’层级的生命信号虽然极其微弱，呈现濒死状态，但并未完全熄灭。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我们的攻击能严重伤害，甚至摧毁其物质载体，也就是其肉体。
但由于这个宇宙特殊规则限制，似乎只有蕴含特定规则的力量才能彻底湮灭其神格。
现在，大部分神明处于重伤濒死，但神格尚存。”
“行吧，丝血是吧。”李铭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意外。
“基里曼，你和马努斯带着禁军、阿斯塔特进去，将阿斯嘉德残余区域控制下来。
捕捉任何还有抵抗能力的神明。
圣吉列斯，你留守堡垒，指挥全局，随时准备动用我给你的那张卡片。
遇到试图逃走的神明，尽量拦截，实在拦不住，就直接用等离子炮把它打下来。”
“是！”x3
三位原体齐声应答。
话音刚落，他们便感觉到属于父亲的意志已然离去。
基里曼转向圣吉列斯：“我们开始行动。”
圣吉列斯点头：“明白，这里交给我。愿帝皇庇佑你们。”
基里曼和马努斯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朝着指挥室外走去。
身披金色盔甲的禁军沉默地跟上他们的步伐。
很快，中央控制室内只剩下圣吉列斯一人，目光注视着主屏幕那片破碎的国度。
……
阿斯加德。
一只焦黑、布满裂纹的手，猛地从一堆尚在燃烧熔融岩石下伸了出来。
索尔用尽力气，艰难地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挣扎着爬了出来。
他原本华丽的盔甲如今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灼伤和深可见骨的伤口。
金色的头发被烧焦了大半，脸上混合着血污与灰烬。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就感到胸口剧烈疼痛。
索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在英灵殿内，三位至高神突然停手。
他刚拉着母亲弗丽嘉冲出大殿，天空就骤然暗了下来，仿佛整个天穹都压了下来。
接着便是巨响。
撕裂一切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天地仿佛都翻转了过来。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一股巨力抛飞，重重砸进废墟，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索尔勉强站稳，举目四望。
他几乎认不出这里就是阿斯加德。
曾经一眼就能看见的巍峨神山已经消失。
更远处，大地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谷，深不见底。
尘埃弥漫在空气中，遮蔽光线。
昔日连绵的神殿、繁华的街道、熟悉的山峦……全都不见了。
阿斯加德……完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将索尔包裹。
他甚至无法去思考母亲弗丽嘉和其他亲友的下落。
眼前的景象已经足够让他崩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吼着，声音沙哑绝望，“洛基……父王……你们到底……”
“奥丁，你现在没有办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吧!”
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道声音。
没有犹豫，索尔朝着那个方向艰难地赶去。
……
深坑边缘，破碎的悬崖上。
道德天尊、奥丁、毗湿奴三人分立三方。
奥丁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
永恒之枪拄在地上，那遮掩了无数岁月的眼罩不翼而飞，露出了那只本该空洞的眼窝。
然而，眼窝之中并非虚空，而是密密麻麻、不断蠕动扭曲的细小虫子。
它们相互缠绕，令人作呕。
毗湿奴的两张面孔同时转向奥丁，尤其是他那只异常的眼睛，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厌恶。
“这就是你所说的……接触更高境界的方法？”
道德天尊嗤笑一声：“到现在你还相信他的鬼话？
看看他的样子！
他早已被迷雾深处的存在污染，成了它们的走狗！和高天原那些神没有区别！”
“胡说！”奥丁厉声反驳，“这只是追求力量必须付出的代价！
况且，我与它们只是合作，是为了超越，和月读命那种蠢货完全不一样……”
“够了，奥丁。”道德天尊打断他，目光转向毗湿奴，“毗湿奴，看清楚了，我说过放任奥丁继续下去，对世界上所有的神国都是巨大的威胁。”
毗湿奴的两张脸上神色变幻。
最终，警惕压过了其他。
他看到了奥丁眼中的虫子，也感受到了其传过来的深深恶意。
与这样一个被污染、且刚刚失去神国根基重创的家伙合作，风险远大于收益。
四臂抬起，神器再次绽放光芒，锁定了奥丁。
“奥丁，你欺骗了我。”
道德天尊见状，不再多言，玉拂尘一摆，清光流转。
木剑发出一声轻吟，悬浮而起，剑尖直指奥丁。
见到毗湿奴和道德天尊呈夹击之势朝自己包围而来，奥丁心中暗骂一声。
自己终究还是暴露了。
这导致请来的帮手竟然反过来对付自己。
另外，阿斯加德也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知是何方势力出手。
想起不久前血神的攻击，奥丁只感觉流年不利。
似乎不管是谁，都在针对阿斯加德。
他最后看了一眼遍布裂痕与熔岩的阿斯加德，冷哼一声。
完全没有与道德天尊和毗湿奴缠斗的想法。
奥丁身影一闪，直接朝远方遁去。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能迈过那个境界，所有的一切都能恢复。
阿斯加德也必将重现，甚至成为世上唯一显赫的神系。
“哪里逃！奥丁站住！”
道德天尊见状，身影也是一闪，立刻追了过去。
毗湿奴在原地犹豫片刻，想了想那所谓的“更高境界”，同样跟了上去。
又过了几分钟，原地一块扭曲的阴影很快扩大。
接着洛基的身影从阴影中踉跄而出。他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
“真是可怕的攻击……不行，不能再留在阿斯加德了。”
借着身后阴影再次晕开，洛基同样走入阴影，离开了这片废墟。
不知过了多久，雷神索尔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这片区域。
他几乎走不动了，浑身伤痛，神力枯竭。
能坚持到现在，纯粹是紧靠着意志在硬撑。
但放眼望去，除了破碎的焦土和袅袅青烟，什么人也没有。
“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了父王的声音……父王！你们在哪里？！”
索尔嘶哑地喊着，声音在空寂的废墟上回荡，只有崩塌的细碎声响回应他。
就在索尔陷入绝望迷茫时，天边出现的一些黑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茫然望去，只见那些黑点越来越大，伴随着低沉的轰鸣。
随后，数艘造型奇特、线条硬朗的飞行器悬停在不远处，激起的风压吹动地面的灰烬。
外形如巨大的飞鸟，顶部主炮醒目，周身遍布武器。
索尔看着这些飞行器，觉得有些像凡人使用的科技造物，但规模和技术水平远超他的认知。
接着，他看见那些飞行器划开侧舱门。
一个个身穿各色厚重盔甲的高大人影从里面跃出。
他们相较于普通人已经极为高大，但为首的两人却比周围的士兵更加魁梧雄壮。
那些人迅速朝着四周散开，动作高效而沉默。
其中一队人正好朝着索尔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索尔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显露出如此狼狈的样子，丢了北欧神系的荣耀。
“你们是谁？敢擅闯阿斯……”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浑身一软，残存的神力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压制消弭，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脸朝下重重倒了下去。
啪的一声，他摔在焦黑的地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索尔惊骇。
他现在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穿着特殊盔甲、身形相对纤细的身影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低头看了一眼索尔，随后朝身后打了个手语。
索尔当然看不见这一切。
他的脸贴着尚有余温的地面，鼻子里闻到的是焦糊和硫磺的味道，这让他感觉有些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