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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明末封疆 > 第766章 平辽之战(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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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今之计……”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墙壁听去,

“唯有趁明军合围之前,城内权柄未彻底失控之际,主动……献城。或可凭借此举,向魏渊展现诚意,为我等……乃至满城八旗子弟,争得一线生机。”

“献城……投降……”

济尔哈朗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充满屈辱的字眼,脸色灰败。

但现实的残酷让他不得不面对。

“是啊,手里总还算有点兵马,这座京城也算是个物件……总比城破人亡要强。”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但语气充满了不甘。

“我这就去起草乞降书!”

他作势欲起,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急切。

“王爷且慢!”

范文程连忙抬手制止,脸上掠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不是‘乞降书’,王爷,此刻万万不能用这三个字。”

“不是乞降书?”

济尔哈朗愣住了,困惑地看向范文程,

“那该是什么?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名目?”

范文程不答反问,目光锐利:

“王爷,您打算以何种身份来写这封信呢?”

“自然是……以大清国郑亲王、辅政王的身份!”

济尔哈朗下意识地回答,带着一丝残存的骄傲。

“不妥,大大不妥!”

范文程连连摇头,像是一位老师在点拨不开窍的学生,

“名不正则言不顺啊,王爷!如今大清国的皇帝已被多尔衮挟持北狩,您这‘辅政王’辅的是谁?这‘名分’从何而来?用一个虚衔去和手握重兵的魏渊谈判,无异于空手入白刃,卖不出价钱,反而自贬身价。”

济尔哈朗被问住了,眉头紧锁:

“那……依先生之见?”

范文程眼中精光一闪,吐出了石破天惊的几个字:

“以‘大汗’的名义。”

“大汗?!”

济尔哈朗惊得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这个称呼早已随着皇太极称帝而成为历史。

“正是!”

范文程斩钉截铁,开始勾勒他的政治蓝图,

“王爷莫非忘了?先老汗王努尔哈赤创业之初,定下的根本是‘八旗议政’,共推大汗!如今多尔衮挟持幼主,背离祖制,致使国势倾颓。我等留守盛京的八旗旗主、宗室重臣,为保社稷、存宗庙,完全有权依祖制,废黜不臣,共推贤能,重举‘大汗’旗帜!此举并非叛逆,而是拨乱反正,回归祖制!”

他顿了顿,观察着济尔哈朗逐渐亮起来的眼神,继续加码:

“我们向明军提出的,不是战败者的‘乞降’,而是新立之‘大汗’为免生灵涂炭,主动罢兵息战,献地归附!这不再是个人屈辱的投降,而是一桩……政治交易。如此,我等面对魏渊时,身份便不再是阶下囚,而是可与之对话的一方势力代表。那顺治小皇帝的名分,自然也就……作废了。”

济尔哈朗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哎呀!先生真乃神人也!高,实在是高!如此一来,名分有了,谈判的底气也有了!那小皇帝……哈哈,多尔衮挟持的不过是个伪帝!妙啊!”

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阴谋得逞的快意与对未来的冷酷算计。

这一刻,什么君臣大义、叔侄之情,都在生存和权力的赤裸裸需求面前灰飞烟灭。

“事不宜迟!”

济尔哈朗霍然起身,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攫取权力后的决断,

“就依先生之计!我即刻联络代善等人,共推‘大汗’之位,起草‘议和’国书!必须抢在明军总攻之前,把这出戏唱好!”

他要抢的,不仅仅是时间,更是政治上的主动权。

他要让魏渊,让天下人看到,是他济尔哈朗,在大清国危亡之际,挺身而出,以“大汗”之尊,做出了“顺应天命”的明智抉择。

这不再是仓皇的乞降,而是一次精心包装的政治投机,一次权力格局的重新洗牌。

很快,一封以郑亲王济尔哈朗、礼亲王代善等留守宗室名义写就的“议和信”被秘密起草完毕。

信中极力淡化抵抗色彩,强调“顺应天命”、“不忍生灵涂炭”,并暗示愿意献出盛京,只求“保全宗庙祭祀”和“宽恕满城军民”。

范文程亲自润色,将乞降的底色粉饰得尽可能体面一些。

信使被连夜派出城,怀揣着这封决定盛京最终命运的书信,忐忑不安地奔向明军大营的方向。

济尔哈朗望着信使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屈辱,也有一丝侥幸的希望,但更多的,是对未知命运的深深恐惧。

明军主帅大帐内,气氛庄重而肃杀。

魏渊端坐于上,甲胄未卸,只是摘下了头盔,露出略显疲惫却目光如电的面容。

他平静地接见了来自盛京的“清国”议和使者。

使者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陈述着济尔哈朗等人“顺应天命”、“为免生灵涂炭”而愿意“献地归附”的意愿,并呈上了那封以新立“大汗”名义撰写的“议和”国书。

魏渊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对于盛京能够不战而下,他内心是满意的,这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明军伤亡和城池破坏。

然而,使者言语间刻意模糊了顺治皇帝和多尔衮的去向,只以“奸佞挟持幼主北遁”一笔带过,这让他心中冷笑,也感到一丝遗憾——未能竟全功,擒获伪清核心。

他并未立刻答复使者,目光看似随意地扫向帐下肃立的将领们。

这些追随他南征北战的心腹,立刻心领神会。

只见莫笑尘率先踏出一步,声如洪钟:

“柱国!何须与这等败军之将议和?末将愿立军令状,只需本部兵马,一日之内,必踏破盛京,将伪清宗室尽数擒来,献于帐下!”

他话音未落,刘文秀立刻接口,语气激昂:

“莫将军所言极是!柱国,巴图汗将军和李定国将军的援军不日即到,我军气势如虹,正宜一鼓作气,犁庭扫穴!若就此议和,岂非太便宜了他们?将士们的血岂不白流?”

有了这两人带头,帐内顿时“群情激愤”,其他将领也纷纷按剑怒吼:

“打进盛京去!”

“伪清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唯有彻底铲除,方可永绝后患!”

帐内一时间杀声震天,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使者拖出去砍了,然后立刻发兵攻城。

使者跪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体如筛糠,连连叩首,语无伦次地强调他们的“诚意”,生怕这些凶神恶煞的将军们真个动手。

魏渊见火候已到,这才缓缓抬起手,虚按一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帐内鼎沸的人声瞬间平息,所有将领都闭口躬身,恢复肃立。

这绝对的权威,让地上的使者更是胆寒。

魏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神色,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祖大寿:

“众将求战心切,皆是为国效力。只是……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祖将军,你乃沙场老将,阅历丰富,对此有何见解?”

祖大寿会意,步履沉稳地出列,先是对魏渊行了一礼,然后捋须缓缓道:

“柱国,诸位同僚的忠勇可嘉。然则,我天兵北伐以来,虽连战连捷,然将士亦多有折损。若能不成而屈人之兵,保全我士卒性命,亦不失为上策。”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的使者:

“不过,议和绝非儿戏,更非敌方可随意施舍的恩典。若要议和,伪清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和筹码!首先,须赔偿我大明此次北伐之全部军费损耗,并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其次,更是重中之重,必须严惩战犯!首恶元凶,如多尔衮等辈,必须交由我大明处置!此二条,乃议和之根本,缺一不可!”

魏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微微颔首,面露赞许之色:

“祖将军老成谋国,此言深得我心。保全士卒为上,然国体尊严、血债血偿亦不可废。”

他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几乎要瘫软在地的使者,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使者,你都听到了?我大明将士的愤怒,需要平息。祖将军的条件,便是本帅的底线。你且回去,告知尔主,若要活命,若要保全盛京满城生灵,便需应此二条。否则……我麾下这些虎贲之师的刀锋,怕是按捺不住了。”

使者如蒙大赦,又惊又怕,连连磕头: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将柱国的条件一字不差地带回!一定!”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大帐,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消息很快被快马加鞭传回风雨飘摇的盛京城。

留给济尔哈朗和范文程的,是一个屈辱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而魏渊,则稳坐中军帐,静待着这座曾经的大清国都,最终以他设定的方式,纳入大明的版图。

使者带着魏渊苛刻的条件返回盛京,济尔哈朗与范文程立刻闭门密商。

“一千万两白银!”

济尔哈朗倒吸一口凉气,肉痛不已,

“这几乎是掏空我等的府库了!”

他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这是买命钱,躲不过去。

“钱财虽是巨数,但总能筹措,这些年积累,加上变卖些器物,总能应付。只是这第一条,撤销国号,称臣纳贡……唉,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啊!”

他捶胸顿足,但更多的是对失去权势的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