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回字纹窗棂变的炽碎,洒在宋魏若的浮光锦上,如波光粼粼的湖面,美的让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一呼一吸间,这美就碎了一般。
“母亲,我等它等了足足三月有余,总算有了货,又让人催着裁缝日夜赶制,瞧瞧,是不是很美?”宋魏若在地上转了好几圈,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有了它,不知多少公子会爱慕我呢!”
大夫人刚饮了一口黄芪红枣汤,听了便放下了汤碗,又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练习女红的宋魏殊,不禁抚额轻叹。
“夫人,这汤补气养血,健脾益胃,您再多喝几口吧,连日来忧心,进食日少,您看您脸都清减了许多。”赵嬷嬷心疼的在旁劝道。
大夫人指着在双鸾四鸟花枝螺钿纹镜前转来转去的宋魏若,道:“花瓶。”
又指了指一旁的宋魏殊:“这个,闷锅。”她苦笑一声,“嬷嬷,我现在算知道摊上不争气的儿女是何滋味了。”
赵嬷嬷道:“夫人,您过于担忧了,二姑娘天生端庄沉静,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五姑娘率真明朗,没有人不喜欢的,她们很好的承继了您和老爷的性子,奴婢越看越觉得姑娘们养的好。”
大夫人听了似乎有点宽心,可依旧嘴角下压,道:“人和人真是不能比,你瞧瞧隔壁的,一个成了金凤凰,一个虽然禁了足,可她出的主意却让人们对老爷称赞,只有她们。”
大夫人瞥了一眼,继续道:“一个无论看哪位公子都不满,一个天天不是笑这个矮就是打那个浑,谁敢娶她们?都快烂家里了。”
宋魏若听到了耳朵里,心里起了厌烦,回过身来反驳魏氏:“你觉得她们好,可惜她们没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母亲觉得我和姐姐千不好万不好那就去要别人算了!好不容易开心点,母亲一天说的什么丧气话!”
宋魏若去拉发呆的宋魏殊:“姐姐,我们走,省的让母亲看到咱们心烦!”
宋魏殊看了一眼魏氏,眸底闪过一丝幽怨,被宋魏若拉了起来,她一声不吭的随宋魏若掀帘子离开了。
魏氏心头一阵火烧起来,索性将汤碗推翻,淋洒了大半炕几,慌得一旁的年轻丫鬟赶忙来收拾。
“一点规矩都没有!”魏氏怒道,急火攻心处更觉头疼。
她抬头看赵嬷嬷:“嬷嬷,别替她们说好话安慰我了,差便是差,不成器,是我的失败,我只是没想到,老爷的心我拢不住,孩子们也……”
赵嬷嬷默默的递给魏氏一条月白色帕子:“夫人,难过便哭一哭,孩子们总会长大,她们也会做母亲,总会懂你的。”
魏氏哭到一半,忽然抬起头问赵嬷嬷:“嬷嬷,禁足的云蕖怎么样?”
这一问让赵嬷嬷心里一惊:“夫人怎么就问起她了?她可是将死之人,还能怎么样?这几日她的贴身丫鬟们都被禁足在别处,不让主仆相见,也怕走漏风声,没人去看她,恐怕如今饿的奄奄一息了。”
魏氏收了眼泪,又问:“那个狐狸精可高兴坏了吧?老爷中途从牙婆手里抢了回来,如今在她屋里,她算称心如意了。她的命怎么就那么硬呢?我早就说过,当初就不该让母亲派她做我的丫头。”
赵嬷嬷放低了声音,显得没理一样:“这事都怪我,是我当初看夫人人手不够才推荐给老夫人的,是我该死!”赵嬷嬷说着就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魏氏拉住了她:“别了,都过去了,算了,你陪我去见见老爷吧。”
赵嬷嬷惊讶:“夫人,你莫不是……”
宋玄止刚叫手下人将牌匾挂于正厅,他依在门边,手摸着下巴,眼里都是对牌匾的喜爱。
“济弱扶倾”四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但在魏氏看来,颇为刺目。
“老爷,这是官府送来的匾额吗?”魏氏故意问道。
“嗯,夏知府得知我开仓赈灾,非要提字造匾送我。”宋玄止笑呵呵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魏氏点头:“老爷从医多年,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本就实至名归。”
这话没毛病,宋玄止听的颇为顺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魏氏接过话头:“是啊,一念之间,善恶悬殊。”
宋玄止似乎察觉到什么,声音压低却不失压迫:“你若是来劝我免那个人一死,我劝你提都不要提。”他甩甩衣袖走了两步又踱步回来,“这关乎全族性命,你是主母,不要为了贤名出糊涂主意!”
魏氏的心思就像写脸上一样,被宋玄止看的一清二楚。又或者说,当初就是他太了解这个女人才拿捏住了她。
魏氏道:“她终归是你的女儿,哪怕逐出去也好,好歹留她一命。”
宋玄止反问:“别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可老爷别忘了,老太太就要回来了。”魏氏提醒了一句,“如果老太太知道了……”
宋玄止咬牙,像早就下定了决心:“谁来也不管用!我都是为了全族好,你!你总是说些没用的,有这闲心倒不如劝劝你那两个女儿,看谁都看不上?魏殊多大了?还不出嫁?怎么打算做姑子吗?因为她,我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这次若不是家有女儿能入宫选秀,我看到别人都要躲老远!你这个做主母的是一点用都没有!她若再寻死觅活不嫁,就让她做姑子去吧!”
宋玄止将双手背后,气鼓鼓的走了:“真是老子娘没用,女儿也都没用。”
魏氏被他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嬷嬷忙上前道:“夫人,别生气,老爷就是这性子。”
“他什么性子我知道,不过是觉得我没用,我的女儿也没用罢了。”
赵嬷嬷:“夫人,老奴多嘴一句,您为什么要替那位说话?那是个桀骜不驯的主,您看为了她被老爷平白厌烦是不是太不值当……”
魏氏瞥了一眼赵嬷嬷,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没了她,谁能治的了狐狸精的嚣张跋扈?若她的女儿有朝一日成了贵妃,是不是也要逼死我这个主母,抬正她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