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词明不语。
赵昊又道：“大哥，娘亲舅大，语书是我未婚妻，你是我未来大舅兄，我们有什么话不能敞开说？”
王词明心中一动，想到赵昊对王语书的无微不至。
两人虽然没成婚，但赵昊从前就隔三差五的给王语书送各种东西，连带着王家上下都有份儿。
王词明从前还暗中嘲笑过赵昊跟没见过女人一样，心里自然知道赵昊对王语书有多在意。
王语书，到底是王家人。
王词明这才道：“听说昊弟今日一早入宫了？”
赵昊愣了一下，然后当场哈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他一点儿都没收敛，这让王词明黑了脸。
他冷眼道：“若是不想说便罢了，何必嘲笑。”王词明起身便要离开。
却被赵昊拦住，“大哥，你不会以为我今日入宫，是告状吧？”
这话戳中了王词明的内心，他脸上有点挂不住，索性直接道：“难道不是吗？”
此言一出，赵昊脸上的笑容这才收敛了，正色道：“当然不是，大哥，这是误会。”
“你也不想想，若我真的是去告状的，你现在还能黯然站在这吗？”
王词明一想，还真是，若是赵昊真的是去告状，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抓起来了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词明心知他是误会了赵昊，“那你……”
赵昊笑，“我入宫是为了请罪去的，之前两位宣大人在回京路上遇刺的消息不是一直由大理寺彻查吗？”
“一直没线索，我只能主动去挨骂了。”赵昊耸了耸肩，一副全然不将王词明当外人的样子。
王词明很震惊，“昊弟你也要被骂？”
“事情没办好，自然要挨骂。”赵昊说着，端着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入口的口感让他身体一震，又是水。
这说明，王词元可能在。
赵昊不动声色，将酒水咽了下去，听王词明侃侃而谈，“你跟皇后如此亲近，竟也要被骂？”
“不是我说，实是不近人情了些……”
挑拨离间之意思，十分明显。
赵昊对此，只是苦涩的笑，间或劝说王词明两句“别说了”这种话。
他越是如此，王词明就越是来劲，抱怨牢骚不断，等两人这顿酒喝完，已经午时。
这还是赵昊使用了装醉大法，这才避免了王词明继续喋喋不休。
赵昊想，王词明应该不知道，他喝多了之后连王大人都一并骂了。
可见刚刚抱怨帝后，并不全是因为赵昊被训，还因为王词明代入了他自己。
将对王大人的埋怨和怨恨都发泄了出来。
醉醺醺的王词明被扶着离开之后，赵昊才缓缓起身，他看向一边，就见一道人影出现在包房门口。
不是旁人，正是王词元。
从那杯“酒”开始，赵昊就知道王词元在，对于他的出现也不意外。
“二哥，坐。”
王词元坐下，“昨日的事，赵大人想的如何了？”
赵昊自然是已经信了，所以今日才会光明正大的入宫，他是在给王词元传递信号。
他此刻伸出手指对着上方指了指，然后道：“还有些事，想麻烦二哥。”
王词元是聪明人，赵昊稍微暗示，他便明白了。况且这件事他今日一早便有所猜测。
如今的发展正是他要的！
王家大船将倾，他要保自己平安无事，自然要过上头人的眼。
这件事赵昊说了不算，只有上头说了才算。
王词元神色一凛，当即道：“请赵大人明示，若有我能做的，必当万次不辞！”
赵昊笑了笑，道：“二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哪里就什么死不死的了？只是想让二哥拿一些东西。”
王家还能有什么东西有价值？
王词元迅速领会：罪证！
而那些东西……多半放在王大人的书房里。
王大人的书房在王家，那是重中之重，别说进去了，便是那个院子闲杂人等都不能轻易靠近。
可真会给他出难题。
王词元深吸一口气，道：“那只怕东西很多，敢问赵大人，究竟要找什么？”
赵昊看着王词元的眼睛，两人对视。
许久，赵昊伸出手指蘸着酒水，缓缓在桌上写下一个字。
“北”。
王词元看清了，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原本稳稳坐在椅子上的他险些摔倒！
这可真是，真是……
吵架灭九族的大罪，难怪帝后再也容忍不了王家，现在看来，都是王家自取灭亡！
连这种事都敢碰。
王词元的心里此刻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幸好他已经准备逃离王家，否则什么时候被王大人带着进了地狱也未可知。
退一万步讲，就算王家安排了退路，能逃走的也绝对不是他。
他就是纯粹的，无辜的陪葬品。
王词元只觉得心跳的声音好似在耳边响起，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还是低估了王大人的胆子。
赵昊伸手，稳稳扶住了王词元，“二哥，此事……”
王词元只觉口干，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道：“此事，我尽力而为。”
这件事需要好好筹谋。
赵昊道：“我可助二哥一臂之力。”
……
很快，赵昊便给了王词明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词明请赵昊为他擦的屁股，赵昊收尾的干干净净，实则那些违法乱纪的人早就上了谢窈和萧稷的名单，只等王家的事结束之后一并清算。
王词明开心极了，又与赵昊约在酒楼。
“昊弟。”王词明揽着赵昊的肩膀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弟！”
父亲从前总瞧不上他，说他一事无成。
可现在呢？
他可是不靠父亲，就做成了想做的事，有赵昊在，从今以后他可就不必再看父亲脸色。
赵昊连忙说：“大哥，你是我亲哥，但我可不能是你亲弟。”
王词明板起脸。
赵昊低声道：“我和语书……”他还要娶王语书呢，自然不能是王词明的亲弟弟。
王词明反应过来，当即哈哈笑了起来，“你啊你啊。”
“好，语书交给你，我放心。”
赵昊听到这话也笑了，当即对王词明道：“大哥，往后还有这样的事，你吱个声。”
两人对视，都笑的灿烂。
王词明心情极好的回了家，刚进门便看到王词元，瞧见王词明，王词元连忙上前跟在他身边，“堂兄。”
王词明心情不错，连带着看王词元都顺眼许多，再想到去找赵昊还是王词元出的主意……
王词明道：“怎么？有事？”
王词元连忙跟在身边低声说：“堂兄，我想求你救救我，帮我出个主意……”
他委委屈屈的将王大人安排他将王语书带回来的事说了，又说了难处，“堂兄，我不是不愿办事，可我去看过了，贡院外面和考生们住的客栈，都加强了防卫……”
“我连靠近都难。”王词元一脸的欲哭无泪，“堂兄，你聪明，你帮我出出主意呗。”
王词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很瞧不上王词元这样，“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王词明眸子一转，道：“前两日父亲让我明日去一趟客栈，给王语书送点东西……”
“我去我去！”王词元立刻接话，“那……堂兄，可有什么信物之类的？否则我只怕进不去。”
王词明一噎。
信物嘛……自然是要有的，但他刚惹了老头子生气，再去老头跟前只怕要被训。
他现在又不求老头子给他办事，才不想挨骂。
不过想到送东西的事老头子是交给他在做，若是他没做好只怕又要被骂。
王词明眼珠子一转，道：“信物嘛，就在我爹书房里，你敢去拿吗？”
王词元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一脸的为难，“这不太好吧堂兄，伯父的书房……哪是我能随便去的？”
王词明原本还在后悔他嘴快了，瞧着王词元如此反应，瞬间放松下来。
就王词元这怂样，什么担心都是多余的。
王词明一拍他的肩膀，道：“去！你不去谁去？我去的话，你能拖住我爹？”
眼看王词元还在犹豫，王词明沉了脸，“你要是不去的话，那可别怪我不帮你……”
“去！”王词元唯唯诺诺的开口，“我听堂兄的。”
王大人的书房时刻都是有人守着的，凭王词元的身份是进不去的，王词明出面将人支开，这才叫了王词元进门。
他叮嘱道：“你快点，盖了章就出来，我可拖不了太久，要是被我爹撞见……”
“堂兄你放心，我一定很快！”王词元连忙保证，“若是真被伯父撞上了，这件事也跟堂兄你没有任何关系。”
王词明笑了。
上道。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王词明出面将人支开，王词元很迅速的就进了王大人的书房。
王词明正要去打听一下王大人现在在何处，就见有小厮匆匆赶来，道：“大公子，赵大人来了，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王词明心头一惊，有些拿不准赵昊来做什么，总不会是……告他的状吧？
毕竟他才让赵昊帮忙！
王词明二话不说，直接就朝着那边快步走去，他可要去听着，赵昊如今是他的人脉，可要牢牢握住。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大人的书房，而后快步离开。
王词元还是第一次单独在王大人的书房，他想到接下来要干的事，只觉得掌心都沁出细密的汗。
这要是被王大人发现……那他怕是小命难保。
但犹豫只是一瞬，王词元很快就认真在屋内搜寻起来。
……什么都没找到。
有密室或者暗格！
王词元虽然着急，但他的速度也实在快不了，毕竟他碰过的东西都要恢复原样。
而且他还要时刻留心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看守在院外的小厮的声音，“老爷。”
回来了！
王词元心头一惊，左右看了看，迅速往后藏，藏到了书房书架的最深处。
幸而书房很大，王词元只能希望王大人不要往里走。
门开了。
王词元第一次觉得，他的心原来可以跳的这么快。
他不敢看王大人，生怕王大人察觉到他的视线。
很快，他就听到王大人的声音，“有人来过我的书房？”
小厮的声音很快响起，“回老爷的话，大公子来过，但只在门外转了一圈便走了。”
王词元不敢动，但他能清楚听到书房内的动静，王大人似乎……在翻阅书房里的东西。
他，发现了？
王词元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他自认为已经做的足够隐蔽。他小心翼翼的探头从最低处看去。
却见王大人书桌下面的暗格缓缓打开。
王大人检查之后，松了一口气，他正要做下一步动作时，外面又传来小厮的声音。
“老爷，赵大人又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赵昊？！
太好了！
王大人关上暗格，这才起身离开了书房。王词元正要起身朝暗格走去，忽的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又缩了回去。
没多久，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有人站在门边往里看。
“走吧。”是王大人的声音。
王词元只觉得全身上下几乎都被汗水淋湿，他刚刚只是一个忽然闪过的念头，没想到救了他的性命。
这次，王词元是才匆匆朝暗格走去……
……
深夜，赵昊才从王家离开。
出了王家的视线范围，赵昊不知不觉的下了马车，吩咐马车先走，他则是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
他在等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慢，这里有只有赵昊一个人，就在他等的快睡着的时候，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赵昊藏在暗处，小心的朝着脚步声处看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
“布谷布谷。”
赵昊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来人正是王词元，他显然是跑出来的，跑出了一身的汗。
但王词元的眉眼间带着喜色，看他这样的表情，赵昊便有数了，“找到了？”
王词元点头，“幸亏赵大人你又回了王家第二次，否则……”他现在想想都害怕。
王词元从怀里掏出叠好的白纸，“我抄了一些，带出来几封要紧的心，未免打草惊蛇，我没有挪动那些证据的位置。”
“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书房的灯还亮着。”
显然，王大人在。
赵昊翻开了王词元抄好的纸，只看到上面的内容，便神色一凛，道：“二哥，现在随我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