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长安郊外的冷风吹得赵云飞脑袋“嗡嗡”作响。
他在马上凝视着那张贴在断墙之上的画像,墨迹未干,笔锋如刀,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他那张“令人痛恨”的脸。旁边还附着一行字:“赵云飞,通敌谋逆,危国祸主。朝廷钦犯,诛无赦。”
“赏金万贯?啧,我咋没早知道自己命值这么多,早几年就该卖了。”赵云飞嘴角扯了扯,自嘲地拍了拍坐骑,“看来,这不是来长安查敌情,是来领赏的。”
他将画像撕下来揉成一团,顺手塞进怀里。不能浪费,这玩意日后搞不好能当诱饵用。
片刻后,一名老者骑着毛驴慢悠悠地从林间小路而来,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赵云飞眯着眼,随手从身后摸出一截草茎叼在嘴里,装出一副散淡游侠模样:“老丈夜行,可不怕贼?”
老者抖了抖驴耳,慢条斯理地笑道:“这年月啊,贼怕官,官怕命,命怕鬼,鬼怕读书人。你小子……怕谁啊?”
“我啊。”赵云飞拍拍胸膛,“我谁都怕,但我最怕那种读书人里掺了毒药的。”
老者忽然顿住脚步,眯眼盯着他:“你这口气,倒像是江南那几处盐帮的人……可惜啊,如今长安最毒的书生,怕是你惹不起的。”
“哦?你倒是说说看,长安城里哪位毒书生这么有排面?”
老者咧嘴一笑,拇指一挑东边:“那边十里外有座‘拂云观’,本是道士炼丹之所,如今却成了‘司马先生’讲学之地。你要真不怕死,可以去请教一番。”
赵云飞心里咯噔一下。
“司马先生”——这名字不陌生。第七穿越者的身份谜团,到此为止似乎终于露出真身。
他拱拱手:“多谢老丈。”
老者神秘一笑,忽而打马离去,驴背上挂着一卷斗笠,隐约露出上面三个篆字:“观天策”。
“这老家伙……不简单。”赵云飞呢喃。
入夜后,赵云飞卸去披甲,在一家破庙中暂歇。他习惯夜里冥想,每次临战前,他都要让自己脑袋里把仇人过一遍——这回轮到了李安仁、张衡、还有那司马徽。
他忽而从怀里掏出那张画像细看,翻到背面,赫然写着一行字:“明日午时,拂云观讲坛上见。”
字迹潇洒,毫无掩饰。落款两个字:“司马”。
“这家伙是真不怕死,还是疯了?”赵云飞翻个白眼,将画像贴在破庙墙上,“成,这就等你摆擂台了。”
第二日,赵云飞准时抵达拂云观。
观外没有兵马拦截,倒是路边摆了不少摊子,煮茶的、烧饼的、卖破书的,竟像是临时凑出的集市。人流熙攘,皆往观中而来,赵云飞边走边听,发现不少人正热议“司马先生”的大才:
“听说他只花三日,就让礼部尚书拜服。”
“还有一篇《代李论》,被太学士传抄三百份,京中人手一册。”
“我听说他要主张废帝改制,设议政府,与旧制并行。”
赵云飞听到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孙子是想走议会制?”
等他进了拂云观,前头讲坛之上,一白袍书生正倚柱而坐,淡然饮茶,气度温文尔雅。观中百余文士肃然围坐,鸦雀无声。
那书生放下茶盏,扫视众人:“各位——我今日要讲的,是‘世变与人变’。大隋气数已尽,而李氏初立,天下未安,皆因人心未定。君者舟,民者水。若舟已坏,换舟未稳,水翻浪起,何以定世?”
赵云飞眯着眼,越听越觉得这个“司马徽”讲话像洗脑。文人听得点头如捣蒜,赵云飞却只觉得冷风一阵阵:“这要是回去搞个公众号,点阅率绝对超越我前世的新闻联播。”
讲到一半,那白袍书生忽然停顿,望向后排某个角落,嘴角一勾:“赵将军既至,何不一言?”
众人纷纷回首。
赵云飞起身拱手:“讲得好,句句是人话——就是不适合活人。”
“赵将军好幽默。”司马徽负手而立,声音如玉:“可惜,这乱世,光凭刀剑已难开路。你凭一身武艺,可救几人?我凭一纸文章,可定一州人心。”
赵云飞挑眉:“你想替谁定?”
“我替天下。”司马徽答得坦然。
赵云飞一笑,笑容淡淡,却有寒意:“这天下,是你从历史书上来的,还是从什么论坛上下载的?”
“赵云飞。”司马徽缓步前行,两人之间只剩数步之遥,“你、我、李安仁、张衡……我们皆知真相。大隋必亡,大唐必兴,可盛世之后,终归又是一场轮回。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提前结束这一轮,开一朝新制,脱旧格于羁绊之外?”
赵云飞眼神一沉,终于道:“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想当这个世界的主宰。”
司马徽似乎并不动怒,只是凝望他良久,忽然低声一笑:“赵将军,我邀你来,并非争论,而是相劝。”
“劝我?”
“劝你不要做无谓抵抗。”司马徽抬手轻弹,掌中飞出一卷帛书,“洛阳事毕,东都失控,李建成即将兵压长安。而我——将在此设新朝筹议,愿你为臣,辅我为君。”
赵云飞接住帛书,翻开一看,整整一套政制改革草案,条分缕析、措辞严谨,不像玩笑。
他沉默片刻,冷笑着将帛书丢还回去。
“你问我凭什么救人?我告诉你——不是制度,不是议会,不是你这破玩意,是命,是我一命换一命,是老子一刀刀砍出来的。”
“司马徽。”赵云飞转身欲走,“你说你不属于这个朝代——我也不。但你想控制,而我,只想守护。”
他走出三步,身后却传来司马徽淡淡一句话:
“赵将军不愿臣服,那便请你小心——东宫,已非你昔日同盟之地。”
赵云飞步伐一顿,背影微僵。
而就在他离开拂云观之后的黄昏,一封密信自长安驿道急传洛阳,落入李建成案头,李安仁在旁轻声念出:
“赵云飞,已叛,投司马徽而去。”
李建成握紧信纸,指节泛白:“很好。”
他提笔,缓缓在调兵令上写下一行字——
“李靖即刻西征,活捉赵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