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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阁,坐落于高阳城临街旺巷,朱漆雕栏,纱幔低垂,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清雅的熏香与书卷气。作为高阳城内鲜有的、专为闺阁女子开设的学堂,这里汇聚的多是城中高门显贵的千金、书香世家的淑女。能入此间,本身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皇甫灵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碧波荡漾的莲湖,景色宜人,却丝毫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怒火。她才来凝香阁女学没多久,这“闺术课”的牌子就堂而皇之地挂了起来。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当她得知这课的讲师,竟是凝香阁的幕后主人,那个名动云州、如今在高阳也搅动风云的花魁——魏佳佳(凝香)!一股被羞辱、被挑衅的无名之火,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素日里维持的端庄烧穿。

尤其是今天,当魏佳佳身着淡紫色锦云纹襦裙,身姿袅娜,仪态万方地步入这间专为“闺术”布置得格外雅致又带着一丝隐秘气息的课堂时,皇甫灵那双漂亮的眸子,便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一瞬不瞬地钉在她身上,冷得几乎能冻住空气。

“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魏佳佳的声音清越婉转,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安抚人心又引人入胜的韵律。她站在讲席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却在掠过皇甫灵时,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哇……魏先生……好生漂亮!”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掩口低呼,眼中满是惊艳。

“嘘!小声点!这就是我们凝香阁的院首凝香先生!听我娘说,她可是云州城当年艳冠群芳的花魁!”旁边一个稍年长的少女低声科普,语气里带着复杂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花魁?看着年纪也不大呀,似乎……与我姐姐相差不多?”又一个声音加入。

“哼!一介娼妓出身,竟也能登堂入室,给我们这些清白女儿家讲什么‘闺术’?这成何体统!”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神情倨傲的少女忍不住出言讥讽,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周围几人都能听见。

“哎,此言差矣。”立刻有不同意见者小声反驳,“我听闻,这位凝香先生虽曾为花魁,但……似乎只侍奉过一人,便赎身从良了。”说话的人,眼神状似无意地飘向了窗边那个散发着寒气的方向。

“啊?只侍奉一人?难道是……张……”一个心直口快的少女差点脱口而出那个名字,被旁边的同伴狠狠拽了一把衣袖。

“你要死啊!皇甫氏就在那儿坐着呢!前两天学的‘谨言慎行’、‘不议是非’的德行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同伴急得脸色发白。

“唉……皇甫姐姐好惨,遇到这样的对手……”角落里,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同情的、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些议论,如同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皇甫灵的耳膜上。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贝齿紧咬,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咯咯”声,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一股屈辱和愤怒交织的火焰在她胸中灼烧。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她,带着探究、同情或是看好戏的意味。

魏佳佳仿佛完全没听见那些议论,又或者,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甚至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再次向皇甫灵投去一个清晰无比的、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同学们,肃静!”

课堂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这堂‘闺术课’,有些特殊。”魏佳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它不讲女红刺绣,不讲诗词歌赋。它讲的是男女有别的礼法根本,讲的是阴阳和合的自然之道,更是要教会你们,如何在未来的岁月里,真正懂得自己,懂得如何做一个女人——一个能掌握自身命运、懂得享受生命馈赠的女人。”

接下来的课程内容,对于这群大多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少女来说,无疑是石破天惊。魏佳佳引经据典,却又深入浅出,将那些讳莫如深的“男女之事”,用极其含蓄、优美却又无比直指核心的语言娓娓道来。她谈论身体的奥秘,谈论情感的萌动,谈论婚姻中夫妻相处的微妙平衡。

台下的女学员们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有人羞涩地低下头,有人好奇地瞪大了眼,有人则若有所思。

课程过半,魏佳佳话锋一转,开始了互动环节。

“我们女人,生来便会面对这些,这是天赋,亦是责任。”她的目光在台下逡巡,“听闻本堂之中,已有几位同学是**已婚**之身?不妨请你们站起身来,与这些尚未出阁的妹妹们,分享一二你们的心得体会?也好让她们对未来,少些懵懂与恐惧。”

被点到的几位少妇,瞬间羞得满脸通红,头埋得几乎要低到胸口,扭捏着,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皇甫灵,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双手抱胸,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抬,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直勾勾地盯着魏佳佳,仿佛随时要扑上去将她撕碎。她周身的低气压,让旁边的几个女孩都下意识地挪远了一点。

魏佳佳的目光,最终稳稳地落在了皇甫灵身上,带着一种刻意的“请教”姿态:

“皇甫氏,”她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课堂,“你可愿……与同学们分享一二?”

皇甫灵冷笑一声,声音如同碎冰相撞:“哼!我的经验?浅薄得很!哪里比得上凝香花魁你……阅人无数,经验丰富!” “阅人无数”四个字,她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讽刺。

魏佳佳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反而显得更加温婉得体:“说来惭愧。凝香虽曾身处风月,但尚未婚配。这婚姻之中的琴瑟和鸣、闺房之趣,一些更为宝贵的经验,自然还是需要像皇甫夫人您这样明媒正娶、夫妻恩爱的过来人,才能给予姐妹们更真切的指教。” 她将“宝贵”、“真切”几个词,也咬得意味深长。

皇甫灵的脸颊因愤怒而染上红晕,她强压着火气:“男女闺阁之事,本就是夫妻间的私密!怎可……怎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简直……不知廉耻!”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哦?”魏佳佳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困惑又无辜的表情,“我传业于此,台下皆是同**为女子**。分享些身为女子的体悟与经验,让姐妹们少走些弯路,少受些委屈,这有何‘不好意思’可言?”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声音放得更柔,“莫非……皇甫夫人觉得此事难以启齿?那……不如由我先抛砖引玉,说说我的……些许浅见?”

皇甫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脱口而出:“你侍奉男子无数,自然该由你说!我们清白人家,没你这等‘阅历’!” 这话已近乎撕破脸。

魏佳佳脸上的笑容终于绽放开来,如同月下幽兰,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也带着一种胜利的宣告。她无视了皇甫灵话语中的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夫人此言,却是误会了。凝香虽曾为花魁,但侍奉之人,唯有一位。”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带着一丝追忆的迷离。

“此人……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他曾为我作诗无数,字字珠玑,句句含情。其中更有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千古绝唱……” 她的声音如梦似幻,充满了情感,“那晚,红烛摇曳,罗帐轻分,他……”

随后,魏佳佳用极其优美、充满诗意却又无比露骨的语言,描述了一段令人血脉贲张的男女欢爱。她描绘肌肤相亲的颤栗,描绘情到浓时的忘我,描绘灵与肉交融的极致欢愉……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勾动着少女们懵懂的情愫和隐秘的渴望。

这短短的一段“分享”,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当魏佳佳话音落下时,整个课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更为热烈的、压抑不住的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许多少女看向魏佳佳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鄙夷或好奇,而是充满了崇拜狂热!

“天啊……魏先生……好生大胆!好生……洒脱!”一个少女捂着发烫的脸颊,眼中却闪着光。

“这才是……这才是我们女子该有的样子吗?不羞于言爱,不耻于谈欲……如花般绽放,活出真我?”另一个少女喃喃自语,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花魁之意……原来如此!女人如花,当如凝香先生这般,恣意绽放,活色生香!这才是真正的‘闺术’精髓!”先前那个倨傲的鹅黄衫少女,此刻竟也满眼迷醉,成了魏佳佳最狂热的拥趸之一。

皇甫灵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如同置身冰窟。

那明明……那明明是我大婚之日他送给我的诗……

她看着周围一张张被魏佳佳蛊惑得神魂颠倒的脸,听着那些刺耳的赞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将她淹没。魏佳佳站在讲台上,宛如女王,而她,却成了一个被所有人遗忘和嘲弄的失败者。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课堂,只留下一个因愤怒和委屈而微微颤抖的背影。

魏佳佳望着她仓皇逃离的方向,嘴角那抹胜利的微笑,终于毫无保留地绽放开来,明媚,却带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