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飞下意识等待指令,但耳机里只有电磁干扰的嘶嘶声。她猛然想起,自从拉卡的生物磁场笼罩地球后,无线电通讯就成了奢侈。现在空战倒退回二战时期——靠手势、旗语和肉眼观察的时代。
她咬紧牙关,拇指在操纵杆上摩挲两下,保持三机编队标准间距,紧盯老何战机的翼尖灯。
按计划来。
“三盯一战术执行。”她在心里默念。
十八架J-16如同训练时那样分成六个箭头,三架一组扑向各自目标。林宇飞紧跟着老何,她的眼睛瞪得生疼。
拉卡机群瞬间散开。其中三架以不可思议的70度角垂直爬升,腹部装甲板如昆虫节肢般裂开,喷出雾状生物黏液。这些黏液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色光泽,像石油薄膜般飘散开来。
这是林宇飞最厌恶的攻击。
她立即压杆右转,战机几乎贴着黏液边缘滚转。
绝大多数J-16躲开了,可还是一架J-16闪避不够及时,被黏液糊住前风挡。失去视野的飞行员本能拉杆爬升,正好撞进拉卡战机的攻击包线。脉冲光束贯穿机腹的瞬间,航空煤油在四千度高温下直接气化,将整架战机炸成一团火球。
林宇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以标准桶滚动作抢占高度优势,太阳穴因为过载突突跳动。没有火控计算机辅助,她必须用老式陀螺瞄准具完成射击测算——这需要把敌机翼展卡在瞄准环特定刻度,根据相对运动估算前置量。
她默数着,在目标进入最佳射程时扣动扳机。
机炮链条哗啦作响,23mm机炮子弹以每秒60发的速度泼洒出去。弹道在空气中划出明亮的火线,其中三发命中敌机右翼,撕开半米长的裂口。黑色有机质碎片在涡流中旋转飘散,像被扯碎的昆虫翅膀。
目标进入尾旋下坠。
但林宇飞注意到它的核心部位——不是伪装成驾驶舱的部分,而是一块犹如油箱一样的发光体——仍然完好。她果断按下导弹发射钮,导弹呼啸着脱离挂架。没有雷达制导的导弹像被砍掉头的蜻蜓,但惯性导航让它歪歪斜斜撞上了翻滚中的敌机。近炸引信在五米距离引爆,三百枚钨合金预制破片将拉卡战机打成筛子。
她刚举起拳头庆祝,战术态势突然逆转。
一架拉卡战机从积云中俯冲而下,脉冲炮充能的嗡鸣声甚至穿透了座舱盖。她想发出警告,可无线电里只有杂音。紧接着,赵博的J-16在做出防御机动前就被击中,垂直尾翼瞬间汽化,战机像被无形巨手拍中的蚊子般炸裂。
林宇飞尖叫起来,可声音被头盔和机舱隔绝,只有自己能听到。她看到老何的战机像发狂的公牛冲向那架拉卡敌机。
他进入俯冲,利用地球曲率制造射击死角,当拉卡战机紧随而至时,他突然以近乎自杀的角度拉起操纵杆,战机在剧烈震颤中完成了一个教科书般的高速yo-yo机动。
林宇飞敢发誓,这个违反人体承受极限的动作绝对让老何嘴角渗血,眼前泛起血色雾霭,可老何也成功获得短暂射击窗口。两发炮弹呼啸而出,直接命中拉卡战机的“头部”——如果那团蠕动的肉瘤可以称之为头的话。
发射距离近得不可思议,仿佛刚离开发射架就击中了目标,爆炸的气浪让老何的战机像暴风雨中的小船一样颠簸。
但效果显着。
敌机炸成一团喷洒生物质的火球。
来不及担心师傅的安危,因为六点钟方向一台拉卡战机正朝林宇飞冲来。
林宇飞猛推操纵杆,战机几乎贴着山脊飞行。拉卡战机从她头顶掠过,投下的阴影遮住了整个座舱。
天空变成了混乱的战场。
第一轮缠斗之后,大家各有损伤,J-16还剩17架,而拉卡战机只剩4架。
但它们的速度更快,行踪更加诡异。
第二轮战斗变得更加混乱,战术配合被打乱,电子支援始终断绝,有的只是最原始的空中狗斗。
“它们武器充能时间为5秒到10秒!”林宇飞心中默念着之前总结的战术要点,寻找攻击机会。她盯上一架正在爬升的拉卡战机,计算提前量,然后扣动扳机。机炮的怒吼声中,她看到那东西的一侧“翅膀”被打断,又在螺旋下坠中被战友的导弹击中。
可胜利的喜悦转瞬即逝。又一架J-16在刺目的闪光中化作火球,接着是第三架、第四架……这些拉卡战机仿佛在进行某种残酷的实战演练,而J-16就是它们的练习靶机,在演练中,它们的机动轨迹越来越刁钻,攻击节奏越来越精准。
战况急转直下。为了扭转颓势,我方不得不采取更决绝的战术。
林宇飞目睹隔壁5组采取“死亡剪刀”战术——两架J-16如同展开的剪刀刃口,以相反方向交叉掠过敌机,迫使拉卡战机陷入左右为难的射击困境。当敌机犹豫的瞬间,第三架战机从下方突袭,用机炮打穿了它的动力核心。
然而胜利的代价太过惨烈。担任诱饵的02号机被脉冲炮精准命中,机体在耀眼的白光中断成两截。林宇飞甚至看到飞行员在最后一刻仍然选择拉动操纵杆,而不是将自己弹射出去。
林宇飞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天空中只剩下燃烧的碎片。
“还剩两架……”林宇飞舔到唇边的血腥味。她推动油门,战机呼啸着冲向最近的一架拉卡战机。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开始疯狂机动。
但林宇飞比它更疯狂。
她猛然拉起操纵杆,战机在超负荷的尖啸中近乎垂直下坠,G力几乎将她的视线压成一片血红。座舱警报凄厉嘶鸣,机体结构在极限过载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动作足以让老何破口大骂,但她不在乎。
她知道,敌机会追来的。
在最后一刻,她猛地改平,J-16几乎贴着拉卡战机的顶部掠过。机腹擦过敌机外甲,火花四溅的瞬间,她扣下扳机,机炮的火舌狠狠凿进敌机背部装甲,撕裂了里面的生物组织。黑色黏液如喷泉般溅射,甚至有几滴“啪”地砸在她的座舱盖上,缓缓滑落。
拉卡战机失控旋转着坠向地面。林宇飞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自己就被最后一架敌机锁定。
之前的疯狂让她的视野因过载而模糊,耳中嗡鸣不止,但手指仍死死扣住操纵杆,战机在极限盘旋中挣扎着,试图甩脱死神的锁定。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架侧翼破损起火的J-16突然横插进来!
是老何!
他的战机以近乎自杀的姿态撞向敌机,垂尾像手术刀般切开拉卡战机的生物装甲。两架飞行器在金属与血肉的撕裂声中纠缠下坠,最终化作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将整片云层映成血色。
拉卡机群——全歼。
但代价惨重。
林宇飞环顾四周,原本密集的编队如今只剩下七架伤痕累累的J-16,孤零零地悬浮在硝烟弥漫的天空中。
没有时间哀悼,没有时间喘息。
剩下的飞行在空中转了一圈自发地组成了新的编队。
因为,远方的天际线上,又浮现出几个不祥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