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遗诏是先帝用大白话写的。
“大燕皇帝高策遗诏:新帝即位,江国公马异便是四朝元老,马氏一族早晚必反,然马异功勋卓着,乃大燕之能臣,若有反意,必然是其子马景以及其党羽撺掇所致,如此能臣,处以极刑,恐让百官心寒。”
“况且朕曾经与马异说过,君臣二人要善始善终,就算马异食言了,朕也不能食言。”
“人只要有亲人后代,就想为他们多谋划些,如果马异真的造反,肯定也有这个缘故,那就诛杀了马异的九族,马氏血脉一个不留,但是要留马异一条老命,将其囚禁于江国公府,令其忏悔过失,并供养其终老。”
“待马异身死,将其葬于朕陵寝之侧,由此,可全了朕与马异的君臣之约,马异世世代代都会是朕的臣子,永永远远都是我大燕高氏的忠臣!”
看完这份奏疏,马异被气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不是马异想要的,成王败寇,死得其所才是他想要的。
高策这是在精神上折辱他,是站在胜利者的角度羞辱他。
你不是想造反么,你不是想兴盛马氏一族么,你不是想站在顶峰么。
高策留下这份遗诏就是在告诉马异,你这几十年间,所有的筹谋,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理想、所有的志向、所有的抱负都是一场笑话,你的一生就是个笑话,你马异永永远远都是大燕的一个臣子。
看到马异的反应,邓鸢畅快大笑,对于她来说,马异和她有杀子之仇,邓鸢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可是马异已经是古稀之年了,就算杀了他,对他来说也不亏,本来就没几年好活了。
可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报复方法,留着他的命,杀光他所有的亲友,让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等他死了,再让他陪葬景陵,让他永生永世带着一个“忠臣”的帽子,以后的史书也会记载,他是大燕的“臣子”,而且是一个犯过大错,但被仁慈的君王宽恕了的“臣子”。
这是何等的讽刺和羞辱啊!
邓鸢看着他,轻声说道:
“马阁老,你觉得如何啊?!”
“先帝仁德,留下这份遗诏保你一命,哀家也觉得这样做很好。”
“所以,你不会死了。”
这时马异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之色,他连连摇头,声音颤抖的说道:
“不!”
“不!”
“杀了我!”
”杀了我!”
“太后娘娘,我求你杀了我吧!”
看着他疯魔的状态,邓鸢笑着对一旁的童谨说道:
“行了,快把他带下去吧!”
童谨拱手称是,然后带着人控制住马异,将其带回诏狱。
之后,邓鸢批阅了刚才的奏折,其余人的审判结果没变,都是死,只有马异一个人活了下来。
邓鸢批示:
“念马异为四朝老臣,功勋卓着,免其一死,革掉他的一切官职,幽禁于江国公府忏悔谢罪!”
同时邓鸢又嘱咐检卫,派人好生照看马异,不能让他自杀,要让他寿终正寝。
随后,审判结果传示天下。
了解事情经过的百姓,无比辱骂马异的无耻和士族奸恶,同时赞扬当今太后和陛下的宽仁。
行刑之日并没有等在秋天,而是在三日后进行。
涉及谋逆的人全部被处死,几乎囊括了各种死刑。
最残忍的,莫过于马异之子马景的死刑,他的父亲活了下来,可他接替了本来应该由他父亲所受的凌迟之刑。
人是杀了一批又一批,尸骨堆积如山,令百官胆寒。
这真的是大燕立国以来,杀得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
处决完罪犯,士族谋逆案便彻底终结了。
朝堂上再无一个出身士族的官吏,每一个都是通过科举制度上来的读书人。
…………
士族谋逆案结束不久,看管马异的人便向太后和皇帝禀报:
“马异疯了。”
对此邓鸢毫不在意,只是命人看好他。
随后的日子里,大燕朝廷稳步运转,国力蒸蒸日上。
大燕承平六年,马异在疯魔中死去。
邓鸢下令将其葬于先帝陵寝之侧,他的墓碑上只写了一句话:
“大燕忠臣马异之墓!”
邓鸢执掌朝政的时间里,新政顺利推行,百姓安居乐业,大燕府库充盈,四境安定,延续了治平之治的气象。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承平十三年。
这一年发生了几件很重要的事,皇帝高继尧加冠了,还有就是他大婚了。
在邓鸢的安排下,高继尧在加冠礼后进行了大婚,娶了名叫吴芮的良家女子,封其为后,二人年纪相仿,性格相合,很是恩爱。
不过或许是因为宪宗一朝立储风波的缘故,高继尧不但娶了皇后,还一口气纳了五个妃子,这不是因为他好色,而是身为皇帝,皇家子嗣繁衍是大事,前三代皇帝算是任性了。
对于纳妃的事情,邓鸢知道儿子的用意,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一年发生的种种大事,都标志着高继尧成人了,按照宪宗遗诏,太后应该归政于皇帝。
更何况,这些年来高继尧并不是一个摆设,他一直在努力学习如何当好一个皇帝,如今的他学识渊博,精通武艺,在朝政上也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由此得到了百官的拥戴。
他也懂得培植亲信,尤其是提拔武将,大燕虽然好些年没有战事了,但高继尧懂得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的道理。所以他很重视国家军事,由此也得到了军方的支持。
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邓鸢没有理由不归政。
可权力就像毒药,容易让人迷恋,舍不得放手,邓鸢也是这样,她也有些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所以在归政的事情上有些拖延。
因此朝堂上隐隐出现了两派,一派支持太后继续摄政,另一派支持皇帝亲政。
好在,太后和皇帝之间感情深厚,虽然在归政这件事上有些矛盾,但还没到对抗的地步。
不过高继尧已经长大了,他也想亲政,但他又不想伤了自己和母亲之间的亲情,这就很让他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