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泣血刀说送就送,师叔还真是让小侄觉得陌生呢,何时开始,师叔如此大方了?”
青年道士轻笑道。
老张眉头紧蹙,“江川……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师叔似乎很意外呢。”江川干瘪瘪一笑,没有丝毫的生气,“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老张面色一变,“今晚的事情,有你们长生天的参与?”
江川看着老张那厌恶的眼神,仿佛多年前自己师父将他驱逐出道门时的目光一般无二。
“师叔,反倒是你,这么些年躲在这里,这才是让我最意外的地方。”
江川的目光中带着玩味,“当年一人一刀浪迹天涯,在民间觉醒者中有着【血修罗】之称的张疯子,如今怎么变成这副狼狈模样了?你说呢,张明和师叔?”
老张的目光骤然间犀利了起来,可是很快,又再次沉寂了下来。
仿佛垂暮的狮子,在弥留的最后一刻,抬起沉重的头颅望了一眼身前挑衅的老鼠,又很快疲惫地低下了头。
时刻准备着拔刀干架的林乐听着二人的对话,怔了怔。
他们认识?
而且看似还是一脉相承的关系。
不过这男的什么意思?老头子不是只是个c级的觉醒值而已吗?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名声?
看这意思,老张当年也是号人物?
“老了,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冲劲儿了,世界终究还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老张笑着摇了摇头,“说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来嘲讽上我几句的话,那么你已经做到了,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如果是想要打一架证明自己的话,如今的我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你赢了。”
江川缓步向前走了几步,直接无视了一脸防备的林乐,走进大厅,站在老张的面前,“你若是当年选择加入长生天的话,也不至于落得个至今还未曾跨入b级的结果,师叔,这么些年,你真的就甘心吗?”
“哪里有什么不甘心的,人呐,就是要知足常乐,就算是成为了A级又如何?这世道会因为你的强大就给你一条活路吗?在异域面前,强者与弱者毫无差别。”
听着老人的回应,江川看得出他真的变了,那个曾经活在故事与传言中的侠客,真的已经死了,死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
时间就像是一把庖丁用的宰牛刀,不知不觉中便让人变成另一个模样,骨肉分离,被抽空了脊梁。
老张真的老了,浑身酒气,身形消瘦,曾经锐利的眸子如今也浑浊不堪,丢到大街上都会被人怀疑是个要饭的。
江川不再坚持了,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我这次来不是因为你,或者该说,能遇上师叔,反而是意外之喜才是……至于这次的事情,我并未参与,但这确实是长生天所为,你若因此而迁怒于人,怨恨所有长生天成员的话,我也没话说。”
他不再理会老张,反而是将目光重新看向了一旁的女孩。
这一位,想来便是师叔选择继承衣钵的传人了吧?
“奉劝你一句,最好别作死地去城东……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一道古朴的大门在江川的背后张开,老张握住酒瓶的手掌骤然一紧。
还有人?
“师叔,那小侄就暂且离开了。”
江川再次行了一礼,退入传送门内。
望着青年消失在眼前,许久之后,老张长长叹了一口气,猛然间察觉林乐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他灌了口酒。
“要去就去,还在这磨磨蹭蹭干啥?大冷天的一直开着门,老头子我这身骨头都要扛不住了。”
林乐止言又欲,欲言又止,但是终究没有多问。
人都是有自己的秘密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与其他人倾诉,就像是已经愈合的伤疤,每一次暴露而出,并不会让人好受,反而在撕开伤疤时,只会显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
女孩也离开了。
随着老旧的木门吱嘎一声关上,房间中只剩下了老张一人。
他喝着酒,却总感觉入口的味道不一样了,味同饮水,让人索然无趣。
“十年戎马转瞬中,流年似水匆匆……老了啊,老啦……
“小家伙们,这未来,终究还是你们的舞台,莫要辜负了我们这些老东西们的期望啊!
“人间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哈哈哈……”
……
昏暗的路灯打下,显得死气沉沉的,耳畔是各种怪物的低吼声,伴随着尖叫与哀嚎,化作了炼狱照进现实的一角。
短剑的剑刃在墙壁上缓缓划过,随着刺耳的尖锐声音回响,李欣雅手握双刃缓缓而行。
在她的视野之中,仿佛重叠的残影一般,无数个她向着四面八方而去,她们向着各处前行,与异种厮杀,如同看着幻灯片一般,每一次挥舞剑刃的角度,力量,都仿佛亲身参与一般。
一只只怪物在她们的双剑之下死亡带着病菌的血液流了满地。
可是现实之中,她只是默默向前走着,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
剑刃在墙壁上划擦的声音依然在回荡,片刻之后,一只被声音吸引而来的怪物自楼层之上一跃而下,张开血盆大口,向着下方的猎物撕咬而去。
可今晚,谁是猎物,谁又是猎手呢?
李欣雅挥出剑刃,几乎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预判了对方的落点,轻易贯穿了它的脖颈,随着脚步轻挪,一颗新鲜的头颅与身躯分离开来,翻滚在地,扬起些许灰尘。
她行走到了主街,车辆将街道堵得死死的,本想开车逃离的人们被堵在了这里,他们慌不择路地打开车门,向着城外的方向逃窜。
可是这样的行为恰好落入了怪物们的陷阱之中,身躯人立而起,却有着野兽的四肢,狼的头颅的怪物大步向前,冲入,逃跑的人群之中,轻而易举便扑倒了一个人,随着深渊大口落下,那人的脖颈瞬间便被撕咬破裂,鲜血四溅。
怪物在咬死对方之后,没有迟疑,又向着新的猎物而去。
那本已死去的人的身躯突然起伏了起来,肌肉开始突增,骨骼“吱嘎”作响,鲜红色的血色在他的眼眸中密布。
异化开始了。
李欣雅快步上前,不给对方诈尸的时间,一刀将他的头颅切下,干脆利落。
这些人虽然异化为了怪物,但是原本的弱点却依然存在,当脑袋被砍掉后,即便是再如何凶残,也依然会彻底死亡。
“妈妈……呜呜呜~妈妈你在哪里?”
一辆轿车中,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哭泣着。
车门被锁上了,一个胸膛被刨开的女人躺在车窗下的死角,车顶,浑身满是触手的怪物疯狂拍打着车身。
车窗玻璃出现了刺目的裂痕,车梁弯曲,整个车身的密闭性岌岌可危。
剑光在路灯下闪烁而起,怪物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机,挥舞着触手去阻挡,但是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触手被干脆利落地切断,李欣雅大步突进,一个灵巧的转身躲避开刺向心脏的尖锐触手,错身而过,剑刃径直贯穿了怪物的头颅。
随着她再次转身,另一只手借助着惯性切过它的脖子,在落地的刹那,手中短剑一甩,头颅落地。
她看了眼地面上的女人,在她的胸膛之中,诡异的毛发开始增长,填补着那一份空缺。
皮肤开始皲裂,像是有什么怪物即将破开皮肉的禁锢,跨入人间一般。
又是一剑划过,本已死去的人彻底安息,没了动静。
她走到另一边的车门,短剑刺入门把手,将车门破坏,随后猛地一拉车门,车门打开,她与车内的小女孩对视在一起。
小女孩害怕地望着她,眼角噙着泪水,小身子瑟瑟发抖。
她在恐惧,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刚刚被救下了生命。
“别怕,有姐姐在,你安全了。”
李欣雅俯下身,轻声安慰道,将恐惧着的小女孩轻轻抱出了车子。
她盖住了小女孩的眼睛,“闭上眼,不要乱看,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轻柔的声音像是有魔法一般,哽咽啜泣的小女孩没有反抗,乖乖闭上了眼睛。
单手抱着小女孩,李欣雅继续向前。
她的动作很稳,甚至躺在她怀中的小女孩都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剑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怀中瑟缩的身躯微微颤抖了几下,随着李欣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方才缓缓平复。
……
“撑住!救援已经赶到了!”
高架桥上,堵在通往城东其中一条主道上的项桓天大吼了一声。
一颗颗信号弹自江北市四周升起,预示着周边城市的分局已经增援而来。
斩马刀宛若火龙卷一般挥舞,成片的怪物被分尸、焚烧,化作一具具炭化的干尸。
“它们是疯了吗?为什么这么多?”
林木感觉自己都有些麻了,杀不完的怪物在前方密密麻麻一大片,即便他们堵住了这条路,可是在高架桥的边缘和下方,依然有善于攀爬的怪物轻易绕过了他们,向着城东的方向而去。
“能拦多少拦多少!”
这些怪物虽然都只不过是有着d级的实力而已,但是如此多的数量之下,等级的优势毫无意义,量变引发的质变是极为恐怖的,仅仅是拼杀了半个小时,他们就已经感到脱力了。
“呼呼呼——”
直升机的桨叶转动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五人抬头看去,只见一架架武装直升机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远远的便是密集的导弹飞射而来。
“卧槽!他们是要炸桥!”
林木直接傻眼了。
“后撤!所有人全部上车!离开高架桥!”
不用项桓天提醒,她们便行动了起来,随着汽车的引擎发动,一脚踩死油门,众人也顾不上后方的怪物了,马力全开向着岸上驶去。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身后席卷开来,炸起的气浪与火焰将近处的怪物吞噬殆尽,余波向着周边的桥梁扩散而去。
整个桥体开始震颤,金属的缆绳在哀叫,摩擦出的刺耳声响回荡不休。
被重点照顾的桥中心开始了坍塌,坠落的桥体碎片落入下方的江水中,溅起大片的水浪。
断肢纷飞的怪物们伴随着墙面一同坠落,塌陷的规模在持续扩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高架桥像是失去了支点的木棍一般向着下方瘫倒。
呼啸的机枪扫射声开始覆盖怪物所在的区域,那些未曾被导弹席卷的怪物霎时间血液飞溅,一个个弹孔开始覆盖它们的身躯。
月姬的超跑在第一时间上了岸,一个急刹之后,在路面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车胎痕,最终稳稳停住。
在后方,车身燃烧起幽绿色火焰的桑塔纳宛若被唤醒的野兽一般冲来,【地狱骑士】的加持之下,老旧的车身突然加速,在最后一刻猛然冲上了江岸,脱离了桥面。
这最后的提速几乎榨干了项桓天最后一丝力气,火焰徐徐散去,项桓天忍不住掏出了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单手靠在打开的车窗上,他望着已然坠入江水之中的大部分桥体,只余下两边连岸的小部分尚且苟延残喘着,却也摇摇欲坠。
军队已经赶到了。
看着上空盘旋的直升机群,远方郊区有大量的、军车开始驶来,很快便有军队秩序井然下车,立起隔离桩,并迅速分组突进入市区,开始清剿行动。
“终于是赶上了。”林木大口喘息着,精神力萎靡的他瘫靠在副驾驶上,甚至动一下手指都不愿意动弹。
可是很快,他便注意到项老大的眼神不对劲,带着凝重与深沉。
“怎么了?老大?”林木开口道,“咱们已经尽力了,就算是总局也怪罪不了我们的……”
“怪不怪罪,是另外一回事。”
项桓天的声音中满是疲惫。
手中夹着的烟头上缕缕白烟逸散,细微的火光在黑夜中明暗起伏,却微弱无比。
“可是,江北市,会死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