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刘红……你差不多……得了……\"
我的胳肢窝被两根红柳枝架着,一上一下地在冰冷的湖水中涮着。
虽说我不是特别怕冷,但刘红这跟涮毛肚一样也不太好吧。
\"你坚持一下大哥,实在是你刚才太像浮尸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这样帮你。\"
杨思佳和戴云开蹲在水边远远地看着我,而刘红又给我换了个姿势,像洗衣服一样在水里晃啊晃。
我像一条被动的四角裤叉子,在水里无助的飘着。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一开始我虽然神智不清,但起码还知道不能让他们碰我。
当时的我跪在地上,听他们说话就像被蒙在鼓里一样瓮声瓮气。
\"别碰我,谁都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他们三个围在我周围叽叽喳喳,声音也听不真切,红色的丝线似乎钻进了我的皮肉,缠住了我的眼球,裹住了我的骨头,随便动一下都丝丝拉拉地疼。
我的喉咙越来越紧,渐渐地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时不知道是谁往我的嘴里倒了一些水,那些要命的丝线突然蹿动起来,虽然疼得更厉害了,但原本被红线包裹的口腔总算松动了几秒钟。
\"水,得用水,水……\"
求生的欲望让我踉跄着爬了起来,拼命地寻找那一丝难得的清凉。
有人在我耳边忽远忽近地讨论着:\"你们还有水吗?我没了呀!这一点点肯定不够。\"
\"我记得那边有个湖,不是特别远。\"
\"但我大哥都半死不活了,他还不让我们碰他,怎么带他过去?\"
\"我看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死掉,之前我那么努力都没搞定他,能走就行,你把剩下的半瓶水给我。\"
接着我就感觉到那股清凉的味道一直萦绕着我的前方,我控制着麻木的肢体向前走,却怎么也碰不到。
\"刘红姐,我们这样能行吗?我大哥又不是狗。\"
\"特殊时期,顾不上别的了,他现在还不如狗呢,你们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就这么走着走着,我身上的丝线越来越躁动。
我奋力向前一跃,冰凉的水将我彻底包裹,身上的麻木和窒息暂时被抵消了不少。
有什么东西从接二连三地从皮肤中钻了出来,眼前的黑红也逐渐退去,我看到一条条极细的红虫在水中漂荡着,但另一端依然连在我的皮肉上。
这一幕让我想到了花鸟鱼虫市场的红线虫,我此时仿佛置身在一大团巨型红线虫的中心,自己恰好成了母体。
我开始在水中翻腾,希望甩掉这些恶心的红虫,甚至伸手去拉拽,可是这些该死的红虫滑不溜手的不说,还多到数都数不清,一把抓下去毫无成效,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它们的末端顽固的钉在我的血肉里,乍一看像是水里开了一朵红色千头菊。
大概是我扑腾得太厉害,岸上的刘红他们这以为我要淹死了,于是两根红柳枝伸了过来,拽着我开始七上八下地涮。
\"停停停,让我……自己……咕噜咕噜……泡泡。\"
红柳枝缓缓缩了回去,水中的红虫仿佛失去了攻击性,任由她来去自如。
得到清静以后,我开始认真思考这玩意儿到底该怎么去除,毕竟一直泡在水里也不是个事儿。
飘摇的红虫在水里晃啊晃,糊了我一脸,我伸手一抹,却骤然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哎呀我去!\"
我被吓了一跳,但是没条件叫唤,只是简单地吐了两个泡泡。
真是要命,这水里竟然还飘着一个女人,刚才糊在我脸上的不止红虫,还有她黑色的长发。
她的头发相当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水里的藻,更邪门的是这个人竟然就直挺挺地立在水里,睁着双眼,瞳孔散得很大。
她随着水流飘动着,一个不注意却突然被水推着看向了我,我被看的心里一毛,猛地浮出水面。
\"大哥,你终于算是活过来了!哇塞,你现在像一只红色水鬼。\"
杨思佳就蹲在水边,身旁还站着戴云开和刘红,他们几个看见我冒出水面后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在岸上等我,别过来。\"
说完我再次没入水中,这是一处小湖,面积不大,但是相当深,我只能借着月光看到浅层,而湖底的形状就像一只漏斗,浅层的湖水黑蓝泛着光韵,再向下看,黑的像一汪墨水。
而这个女人就以湖心为圆心缓缓飘荡着,她穿着很普通的登山套装,绝对不是什么古老的水下陈尸,看这个款式甚至不太可能是前两年的。
她的头发在面部周围缠绕着,如同一团黑雾,我在水下的视力很一般,游近了以后才瞧见她手里捏着一块蓝色的布料。
这蓝色我隐约觉得眼熟,我向下沉了一点,这布料和沙棠那件鲨鱼外套实在太像,怪就怪我当时并没有认真去检查秦晃捡回去的衣服,一时间也没法确认这是不是同一件衣服。
然而就是我这么一垂头,却恰好发现这女人的脚踝被一条黑色的绳子拴着,难怪她就这么立在水里。
我伸手摸了摸那根绳子,感觉更像是一种很有韧性的水草,它一圈又一圈地缠在女人的脚踝上,非常扎实,不知道还以为是一只靴子。
我尝试着拽了拽,又韧又结实,没有刀子的话很难解开。
\"那就没办法了。\"
心里这么想着,我抬头想要浮出水面。
\"卧槽啊!\"
抬起头的一瞬间我心里冒出一阵怒骂,奶奶的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弯着腰在看我,此时正好跟我来了个脸对脸。
我心里那种怪异终于在这时候应验了,这原本应该死了的浮尸竟然瞪着一双死鱼眼朝我抱了过来。
\"别摸我啊,奶奶的,怎么死着死着就活了?\"
女人那双泡发的双手抚过我的肩膀,愣是给我摸毛了,我奋力向上游着,却依然被她抱住了小腿。
我像抽筋一样蹬了两下腿,可这是水里,阻力太大,对她来说更是没有什么作用。
我已经顾不上身上的红虫了,低头一看,那女人呆板的双眼正死死瞪着我,她的皮肤发白肿胀,甚至会随着水流左摇右晃,就像是套了一个不合身的皮套。
水面离我不算远,可我就是浮不上去,咫尺天涯这四个字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眼前是红虫,脚下是水尸,我一个陆生生物还被憋在水里。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那深不见底的漏斗状湖底竟然传来一阵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