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南洋公司一直在往大明输送稻米、玉米等粮食,又归还了皇家科学院的研究资料,经礼部、户部、工部联合上奏,内阁同顾问小组共同讨论,决定嘉奖南洋公司。
一是正式授予南洋公司发起人,太仓人王衍爵,为大明南洋经略使,代表大明经管南洋事务。
二是召王衍爵的小儿子王子义,为皇帝伴读,入宫陪伴平安读书。
王瑾和袁灵惠姐妹,被懿安太后接进宫里教养,二人很快找到了工作,成为两百多名秀女的文化课教员。
士大夫们还在报纸上高谈阔论,裕安太后张蔷,已经开始用行动证明“女子能顶半边天。”
在瑞昌县主袁舜华的指导下,西山毛纺厂重新开始运转,所招收的女工,以天脚女子优先,因为女工们要在车间走来走去地看守机器,一天下来,缠足的女子根本干不下来。
城投集团下属的作坊,皇家的皇店,朝廷的官店,都辟出专门的地方,招收女子做一些手工活计。
为了运送粮食,大明的驿路异常忙碌,以前,赶车挑担的都是男子,现在,朝廷发文:因为劳力不足,允许青壮年妇女加入粮食加工、运输的队伍,与男子同工同酬,按劳计价。
此种风气下,在北直隶乡下农家,甚至乡镇、县城地区,底层百姓不再为女子缠脚,有的还偷偷地为女子放了脚,养好以后,放出去做工,挣的钱不比男子少。
对处于旱灾中的百姓,家里多一个劳力,多挣一份工钱,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这算是缠足风波的余波吧。
这日,瑞昌县主袁舜华要返回南洋,进宫与张蔷告别,正见到乾清宫总管太监张泉,急冲冲地往外走,张泉这样的大太监,一般的事,是不用亲自跑腿的,要劳动他的,都是大事。
“张公公,”舜华上前打招呼,低声问道,“你家太后有事?”
张泉忙转过身来行礼道:“哎哟,王夫人,我家太后好着呢,是燕京大学的徐山长病了,太后让咱家去请太医,上徐家诊治呢。”
舜华在心里算了一下,原本的历史上,徐光启应该在三年前就去世了,现在活到七十六岁,这次估计真病得不轻,不知还能不能好来。
“哦,张公公自去忙吧,我去见太后。”舜华告别张泉,径直往太后的公厅走去。
到了乾清宫西侧殿,见张蔷正对着一份奏折发呆。
“太后为何事烦恼?”舜华上前打趣道,“本夫人要回南洋了,要不要跟我去看海?”
“你就嘚瑟吧,本宫还没有到海边晒太阳的时候。”张蔷拍着桌子上的奏折道,“你来的正好,有事同你商量。”
“何事?”舜华接过怀恩送上来的茶水,轻抿一口后,放到茶几上,歪过头去看桌子上的折子。
“徐光启病重,请求乞骸骨归乡,”张蔷皱着眉头道,“大明再去哪里找一位学贯中西的大学校长?”
舜华不信:“煌煌大明,就找不出一位大学校长?”
“翰林院多的是一甲进士,”张蔷道,“我担心他们将燕京大学,办成另一个国子监……”
自从燕京大学成立后,许多国子监的生员,特别是那些荫监、贡监们,怀着对新专业的好奇,都来燕京大学报名听课,学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后来却发现,无论是城投集团的旗下企业,还是工部、户部属下的企业,更喜欢录商学院和燕京大学的毕业生。
国子监里那些无缘功名的监生,从燕京大学里谋到了另一条生路。
说着,张蔷又拿出一本折子:“那个钦天监的汤若望又上折子,请求在京里办一所教会学校,你看看这教授的学科,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
舜华接过一看,只见汤若望用中文写的奏折,课程那里,开设了西班牙语、数学、美术、音乐、体育等课程,她将折子还回去,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想培养年轻的信徒啊,一个年轻人影响一个家庭,耶稣会所图不小呢?”
“徐光启的折子上,也请求本宫,允许汤若望在京师开办一所教会学校。”张蔷皱着眉头说,“这老头,病糊涂了,但这相当于临终嘱托的请求,本宫也不忍心……”
舜华帮她分析道:“看汤若望开设的课程,并没有开设物理、化学、医学等专业,要么是他不懂,要么是他不想向大明传授这些实用知识,估计他手上也没什么师资力量,关键免费这一条要命,能吸引底层百姓家的孩子。”
张蔷嘲讽道:“以咱们来自后世的经验,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底层百姓只看到孩子入学免费,却不知道,要送孩子入学,必须先入会,一旦入会,就要上交十分之一的家产给教会,最终交的钱,比学费还高。
他要是办成贵族学校,本宫还考虑一下,但象这样收买底层百姓,动摇大明根基的事,本宫绝不答应,这不是挖大明的墙角吗?白莲教等邪教,从来都是哄骗底层百姓入教的。”
“嗯,头脑还算清醒,”舜华赞赏地道,“不愧为秉国太后。”
“少来,”张蔷将汤若望的折子放到一边,望向舜华,“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实际上,早在法安大师南洋之行,就带回了南洋公学的教育体系设置,和各年级和课程设置资料,燕京大学的课程,就是参照南洋的课程,结合大明的情况修改后设置的,但张蔷不能暴露法安大师的身份,哪怕是前世的闺密,有些东西也是要保密的。
“你们南洋学校,从小学到大学的设计,是不是从后世搬来的?”张蔷问。
舜华笑得眉眼弯弯,“有现成的作业,不抄不是傻子么?不过,我也参照了这个时代的情况和公司需求,做了一些修正,既有四书五经,也有数理化,还有实用的航海、机械制造、医学、种植和野外考察等专业。”
“好!教育为经济服务,”张蔷将自己考虑了几天的想法提了出来:“收到徐光启的折子后,本宫就在想,能否从你的南洋公司,聘请一批教职员工回来,充实燕京大学的各专业的师资力量?”
她目光灼灼地望向舜华:“至少,你得给我找一位校长吧。”
舜华想起一个人来,笑道:“给你介绍一位名人怎么样?”
“谁?我认识不?”张蔷侧过上半身,好奇地问。
“前世上学时,还读过他的游记呢,你肯定认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徐霞客,认识不?”
“怎么?徐霞客也去了南洋?”
“是啊,他去南洋的时候,还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一直跟在一位前辈身边学习,南洋三百多所大中小学的开设,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对南洋的教育体系,最熟悉不过?”
张蔷一听,直接拍桌子决定道:“请他回来!接替徐光启主持燕京大学的校务工作。”
舜华担忧地道:“他没有功名,只是一个童生,如何服众?”
张蔷豪气地说:“燕京大学是皇家开办的,本宫说谁行,谁就行,不行也行!”
“哎哟,差点忘了你是秉国太后呢!”舜华拍手笑道,“行,我回去找他聊聊,离家二十多年,估计他也想家了。”
“其实,”张蔷斟酌着说,“与其请进来,不如走出去,自南洋公司回归后,我一直希望派遣学生到南洋学习,一直没机会与你商量,怎么样?同不同意?”
“说了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舜华道,“你是太后,你说行就行,不行也得行啊。”
张蔷循循善诱地道:“大明有很多富商,特别是开海产加工厂的,做鲸海远洋捕捞的,还有在辽东圈地种地的,他们特别重视子弟的培养,你可以收他们高价……至于朝廷派遣的留学生,你就体谅一下,少收点?”
“哈哈哈,这个可以有!”舜华拍掌笑道,“你让人整理一份计划书出来,我带回去跟公司高层研究研究,出一份实施细则来。”
两人谈着谈着,不觉夕阳西坠,皇宫长长的影子,爬上了西侧殿的窗台,法容进来提醒道:“太后,瑞昌县主还要去看望王小姐和袁小姐……”
“哦哟,天都快黑了?”张蔷望了望博古架上的自鸣钟,对舜华道,“要 不,请孩子们来乾清宫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