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大的木屋内,现在挤进六个人,即便是江波堵住了门口,不让人靠近,屋里的五个人心中都恨不得能赶紧离开。
“唉……小月也没啥坏心眼,只是担心弟弟妹妹的安危。事已至此,小先生,你就干脆收了她吧。”终究还是王恩祖沉不住气,出言打破了木屋内尴尬的气氛。
谁知,王恩祖的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的沈南秋“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她这一声不打紧,却把王恩祖弄得满脸尴尬,不停地搓着手,在许山海、沈南秋、张新月三人脸上来回的看。
确实,此时不能责怪沈南秋的矫情。要知道,除了新加入的人,国兴军上下,几乎人人都默认,嘴上虽然“哥哥,哥哥”的叫,事实上,沈南秋就是许山海未过门的妻子。
即便是许山海和沈南秋都没有明说,可彼此心中也都认定了对方,他们等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举办一场正式的婚礼。
可是,眼下一切,都因为张新月昨晚的举动,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更让原本以为一切都已成定数的沈南秋,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的她,心中除了委屈、无助之外,更多的是对自身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南秋,南秋”还是张新月先反应过来,只见她,走到沈南秋面前,半蹲下身子,拉着她的衣袖,仰头说道:“南秋,不哭!是我不好!”
“小月戏子出身,自认为攀不上小先生,只不过为了弟弟妹妹的安危,才做下这没脸没皮之事,只望小先生和南秋莫生气!”
“小月知道,如不是战事来临,小先生早就娶南秋为妻。所以,小月不敢有其他奢望,只愿一生为妾,侍奉在小先生和南秋身旁!”
张新月的话音刚落,沈南秋更大声的哭泣起来,可,两只手却不自觉的搂住了半蹲着的张新月。
想到张新月一路走来,为了弟弟、妹妹吃尽了苦头,眼下更是为此不惜牺牲了自己的身子。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当初,为了有个安身之处,不也曾在林宗泽等人面前,说过同样“甘愿为妾”的话?所以,同为天涯沦落人,沈南秋的哭,不单单只是心中的委屈。
“好了好了!都不哭了!”一直没吭声的吴立峰,轻声劝解道。
“事已至此,小月也甘愿为妾,小先生,你就干脆把沈家小娘和小月一并收了吧!”看着依旧呆呆的许山海,吴立峰忍不住说道。
“不行,不行!”许山海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似的,赶紧摇头。
“哇!”原本哭声已经差不多停了的沈南秋,听得许山海的拒绝,大嚎一声,甩开张新月的手,转身就往门口冲去。
“怎么就不行了?你倒是拿个主意,给个说法啊?”王恩祖一边望着冲向门口的沈南秋,一边冲着许山海大声说道。
门口,由于江波的阻拦,沈南秋终究没跑出去,而是被他“轻轻的”扶了回来。
许山海像是突然清醒一般,赶忙摇着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
“我不是说不娶南秋,也不是不要小月。只是眼下这般情景……唉!”许山海摆手,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早说啊!”王恩祖瞪了许山海一眼。
“你愿意娶便成,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们给你操办!”王恩祖大手一挥,说道。
确实,之前在木民村,大驴、二驴兄弟俩娶亲,林宗泽除了给银两之外,基本没过问,成亲的大小事宜,全部都由王恩祖带人操办。所以,此时,他大包大揽的话,木屋中没人会质疑。
“恩祖,你的心意我领了!”许山海依旧摆摆手。
“南秋、小月,亲事我认了!但是,眼下的情景属实不宜操办我个人的事。”许山海正色道。
“那你的意思是……?”王恩祖一脸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许山海一边认下了亲事,一边却又推脱?
只见许山海整了整衣衫,走到二女面前,柔声说道:“南秋、小月,我们以一年为限,届时,我一定给你们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把你们娶进门,好不好?”
却见张新月毫不犹豫的点头,而沈南秋却依旧抽泣,没有任何回应。
其实,这也怪不了沈南秋,因为,许山海的答复,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心中早已乱成一团麻的沈南秋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想成亲就成,哪儿还有那么多说道?”王恩祖皱着眉头。
“小先生,反正都要办,择日不如撞日,索性这几日就办了,还要拖上一年做甚?”吴立峰也想不出,许山海为什么要以一年为限。
“铁窑里啥都没有,且眼下危机四伏,我想,以一年为限,待周遭都安定下来,届时,我一定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把她们娶了!”许山海正色的说道。
其实,许多话,许山海碍于情势不明不能说出来,所以,只能以这样的理由,先稳住二女。
“可是……”王恩祖还想说什么,却被许山海竖起的手掌拦了回去。
“就这么说定了,以一年为限,届时,我风风光光的迎娶你们过门!”许山海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好吧,好吧!沈家小娘、小月,你们放心,既然小先生说了一年,那就一年,我与狗毛做个见证,到时候,他不娶你们,我们替你们讨公道!”还是吴立峰心机多一些,见许山海不停的重申一年为限,心中猜测,或许他有某些说不出口的缘由。
所以,赶紧出来替许山海打圆场,同时也安抚二女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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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江边,渡口
打发走了武小满派来的人,一身皮甲,摘了铁盔的林宗泽坐在渡口旁的大石边,望着即将江面上即将搭好的浮桥。
此时他,耳旁还回响着武小满差人带来的消息:从桂林府调来的官军,先锋已经抵达南宁府,并且已在城外驻扎,约有两营兵力(号称千人)。
而,此时,林宗泽的人马距离新宁州约莫百里,距离南宁府约莫一百三十里,而南宁府距离新宁州也只有百里之遥。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是,继续往北扩张地盘,还是立刻回防新宁州?
因为,按武小满带来的消息,抵达南宁府的只是官军的先锋,意味着,官军的大队人马还需一些时日才能与先锋汇合。这段时间,足够他把前方的那个县城拿下。
可是,眼下新宁州城内空虚,能战之人,几乎被林宗泽和徐子晋都带了出来。如果,官军的先锋,不等大队人马到齐,便直杀新宁州,那么非但新宁州很快就会被攻破,连带自己的后路也将被断。
联想至此,林宗泽不禁烦躁起来,起身,绕着大石不断地踱步,还不时的停下,望一望江面的浮桥,又回头望一望,散落在渡口旁的兵丁。
终于,在绕着大石走了数十圈之后,林宗泽停了下脚步,招手叫过了不远处的亲兵:“小虎,你着人去通知子晋,让他带人返回州城。”
“喏!”小虎拱手,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林宗泽叫住了小虎。
“要他切莫恋战,即刻带人回防州城!”林宗泽加重了语气,叮嘱道。
由于出城前,林、徐二人便约定,林宗泽带人一路向北,打通思恩府。徐子晋则带人向东,清扫南宁府周边,打通通往浔州府的道路,以便与大藤峡的猺人建立起紧密的联系。
眼下,官军的先锋已经抵达南宁府,不由得林宗泽不为徐子晋担心。
看着小虎飞奔而去的身影,皱着的眉头微微的舒展开来。
“大驴!二驴!”看到不远处树荫下的郑家兄弟俩,林宗泽招了招手。
“三哥,你唤我们?”听闻林宗泽的召唤,兄弟俩小跑着来到跟前。
“你们传令下去,把队伍收拢,我们回城!”林宗泽手一挥,遥指州城的方向。
“回城?”大驴有点纳闷。
“前面的县城不打了?”二驴问道。
“不打了!回城!”林宗泽手一摆,答道。
“三哥,县城不远了,过了江再走二十多里地就到了。我们只要把城围上,不出三五日便可拿下。”二驴不死心的说道。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回城便回城!官军的先锋已经到南宁府了,你想被人抄了后路?”表面上,林宗泽像是在呵斥二驴,可实际上,他是在用这种言传身教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教导兄弟俩,如何应变,如何决策。
“知道了,三哥!”被林宗泽呵斥,二驴没有害怕,反倒是摸了摸脑袋,做了个鬼脸。
不一会儿,渡口响起了各种笛声、哱罗声、号角声……
此时的国兴军,早已不是之前在木民村,连排个队列都乱哄哄的乌合之众。命令之下,号角声中,散落各处的兵丁纷纷奔向自己的队伍,忙乱中透着一股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