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脚楼,堂屋
“阿清,叫我们来,有啥事?”最后一个匆匆赶到的韦阿勇,跨进堂屋,便闷声问道。
韦阿清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坐下。
“刀九,我们的伤亡如何?”眼见该来的人都已到齐,韦阿清望向垌丁统领。
“我们损失已超百二十人,以妇人和小子们居多。”刀九的语气没啥异常。
作为垌丁统领,他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寨墙上,未曾离开,所以,己方的伤亡,他最清楚不过。
“好!照这样下去,我们守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韦阿清脸上露出了这几天难得一见的笑容。
“呃……十天半个月怕是不成。”犹豫了一下,刀九小声说道。
“嗯?为何?光是从各个寨子赶来的人手都近千数,更何况寨子里本就有七八百人。怎么会不成?”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刀九的声音虽小,韦阿清依旧听进耳中。
“以今日为例,再有两三日,我们的箭便会用光,即使有所囤的石头、木头,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旦被对方的人爬上了寨墙,肉搏之下,寨中的妇孺、老人,几乎无力抵挡。”能被老垌主选为垌丁统领之一,刀九不只是勇猛,该有的头脑,他一样不差。
随着刀九的话音落下,围坐火塘边的各个寨主们,顿时炸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一时间,整个堂屋里一片嘈杂。
没有理会寨主们的议论,韦阿清起身,皱着眉,耷拉着肩膀,在众人面前缓缓的踱起步来。刀九的说法不能不说没有道理,他不得不收起方才的轻慢,认真对待。
忽然,他停下脚步,冲着众人伸出三根手指大声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天!死守三天!”。
“你们给我死守三天,并且,还要给我留下五百能战之人不许动!”先是伸出三根手指,韦阿清想了想,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张开巴掌晃了晃。
韦阿清的一番话,顿时令屋中所有人住了嘴。
寨子外两千多敌人虎视眈眈,随时都想冲进来,事关寨子里所有人的性命,别说“死守三天”,就算是一个月,众人也得硬着头皮守下去,这个无需韦阿清特别强调。
但是,令众人不解的是韦阿清“还要留下五百能战之人”的要求。
因为,眼下寨子里近千的垌丁,已经是整个垌子所能拿得出手的全部武力,除掉今天的战损,那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抵御对手攻击的主力,只有三百左右的垌丁。
最为关键的是,所有人都不明白,韦阿清要留下五百垌丁是何打算?
眼见屋中突然安静下来,韦阿清没急着说话,反而是用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
终于,在几乎窒息的氛围下,韦阿清缓缓开口:“方才阿洪差人来报信。”
“阿洪说什么?”听到韦阿洪有消息,第一个有反应的便是韦阿勇。
“垌主说什么?”说话的是一个比较性急的寨主。
“死守三日,留下五百能战之人!”韦阿清又重复了一句。
“这就是阿洪差人带来的口信?”韦阿勇摸了摸鼻子,难以置信的问道。
“阿洪哥没说为何?”阿狸崽终于忍不住问道。
“垌主只让我们死守,却又不说三日后要怎样?”另一个寨主不知是不是心中不满,还是确实不解口信的意思。
“阿洪还说了,只要守好寨子,三日后,他便会回来,到时候,每个寨子给奴百人!”韦阿清伸出一根手指,由右至左的划了一圈。
“阿洪这是在搞什么?说得不清不楚。”韦阿勇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
“给奴百人?垌主是不是不知道,百溪垌的人已经把我们围了呀?”一个寨主不解的问道,他怎么都想不出,眼下寨子已经危机重重,韦阿洪却说出此等大话。
“跟着阿洪哥去过亲的拢共不超过五十人,就算他们赶回来,也顶不上多大用处啊,难道阿洪哥想带着留下的五六百人冲出去跟对方死拼?”韦阿洪带人离开时,其他寨主都不知道,可阿狸崽却由始至终都在场,甚至还是阿狸崽把过亲的队伍送到山脚下。
确实,就这么几句不清不楚的话,也难怪寨主们想不通,换做是自己,估计心里也要犯嘀咕,想到这里,韦阿清微微苦笑,暗暗的摇了摇头。
“好了!都闭嘴!”无奈归无奈,但是,有些话,眼下韦阿清也没办法与众人细说。
“叫大家过来,只是把垌主的口信告诉你们,至于垌主怎么想,打算怎么做,不是你我能管的!”既然,有些话韦阿清不能说,那么,也就没必要再跟寨主们掰扯这么多。
“是不是垌主不在,寨子我们就不守了?是不是垌主不在,我们就任由对方攻进来,把寨子里的人都杀光?”由于心里藏着事,韦阿清自己都觉得,这番话说得有些声色内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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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窑
夏末初秋,夜半,空气中已没有一丝暑气,阵阵山风吹过,还略带些许凉意。
许山海住的小木屋正是之前窑主的屋子,紧挨着的一间木屋,便是先前吕耀辉用来关押、讯问冯敬和的那间屋子,现在住着沈南秋和张新月。
刚到铁窑时,不知是王恩祖大意,还是许山海也毫不在乎,所以,无论去到哪儿,他都是孤身一人,独来独往。
可是,当江波到来之后,立马便从那群半大小子中挑了六个人,每三人一组,一组负责白天跟随许山海,另一组夜里守在许山海的木屋外,负责他的安全。
原本好不容易身边不再有人跟随,许山海轻松自在了一些日子,可是被江波这么一弄,许山海顿觉不快,几次要江波把人撤走。
之前从不忤逆许山海的江波,这次却任由许山海怎么说,都不肯把人撤了。因为,山中营寨中那些疯传的谣言,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事,不由得江波不警惕。所以,几番拉锯下来,许山海彻底没了脾气,只能任由那些小子们跟在自己身后。
月过山岗,此时的铁窑一片寂静,就连秋虫都没了声音。
守在许山海屋外的三个小子,一个靠在树下已经沉沉睡去。另一个提着腰刀,强打着精神,绕到屋后去巡查。还有一个则倚在屋外的木梯边,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然进入了瞌睡状态。
忽然间,月色下,一道黑影,悄悄的靠近了许山海的屋子。
只见黑影,先是在屋子外的阴暗处慢慢蹲下,竭力的隐藏自己的身影。然后小心的探出脑袋,静静的观察周遭的情形。
就这样静静地观察了半刻钟,黑影终于确认了安全之后,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身子。可,没待有任何动作,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声传来,吓得黑影,立马缩回了阴暗处。
原来,那个倚在木梯边的小子清醒了过来,只见他,扶着木梯活动了一下麻了的手脚,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然后,一边扯着腰间的草绳,一边朝屋后走去。
方才的那一幕,把躲在阴暗处的黑影吓得魂飞魄散,蜷缩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听到屋后传来阵阵水声,黑影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起身,站直了身子。
又是一番观察,又是一番犹豫……
此刻的黑影,脑中浮现出弟弟、妹妹的笑脸,转瞬间,梁福康那副猥琐蛮横的嘴脸又立马跳了出来……
终于,黑影一咬牙,飞快的跑到许山海屋前,伸手轻推木门……随几声细微的”吱吱吱“声,木门应声而开。
就在黑影准备闪身进屋时,只见她悄然回头,张新月那张略显秀气的脸庞出现在淡淡的月光之下。
许久,许久……
屋里响起了一阵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几声极力压抑的呻吟。
这一夜,醉酒的许山海梦回几年前,回到了他在大学的时光,回到了他与女友同居的那些日子,回到了他与女友如胶似漆、激情四射的情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