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蜂蜜,慢慢淌进小熊聪聪家的窗户。餐桌上铺着妈妈刚熨好的格子桌布,四十颗磨得发亮的木头棋子正在台灯下打盹——它们有的画着松果,有的刻着蘑菇,这是熊妈妈用去年冬天收集的松木边角料做的翻翻棋。
“规则记牢了吗?”熊妈妈把最后一块蜂蜜蛋糕摆在桌角,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按住棋盘。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尖还沾着点面粉,是下午烤饼干时留下的。
聪聪把圆耳朵竖得笔直:“记得!翻出一样的图案就归自己,最后谁的棋子多谁赢。”他学着爸爸看报纸的样子,把前爪背在身后,却忍不住偷偷瞟向那颗藏在角落、画着蜂蜜罐的棋子——那是他最喜欢的图案。
第一局开始了。聪聪闭着眼睛瞎摸,爪子刚碰到一颗棋子,就被妈妈用手背轻轻拍了一下:“要看着棋盘想,哪两颗可能藏在一起。”
他吐了吐舌头,认真打量起排列整齐的棋子。灯光在木头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森林里的小脚印。聪聪突然想起昨天帮妈妈收蘑菇时,发现两朵白蘑菇总是挨在树桩旁,于是他翻开第三排左数第二颗——是朵小伞似的白蘑菇。接着又翻第一排右数第三颗,果然也是白蘑菇!
“配对成功!”他兴奋地把两颗棋子扒到自己面前,爪子在木头棋子上蹭来蹭去,蹭出沙沙的轻响。桌布上的格子印在他毛茸茸的胳膊上,像穿了件条纹衫。
熊妈妈笑着翻开她的第一对棋子:两颗画着红浆果的,颗颗饱满得像要滴出汁水。“妈妈小时候,总在松树林里找这种浆果。”她的爪子悬在棋盘上方,突然顿了顿,“有时候看起来差不多的东西,其实不一样呢。”
聪聪没听懂,他正盯着一颗边缘有点磨损的棋子。那是他刚才翻错的,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松果,现在正和另一颗圆滚滚的松果隔着三颗棋子相望。他眼珠一转,故意先翻开那颗圆松果,等妈妈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突然飞快地翻起那颗歪松果——果然配对了!
“小聪明。”妈妈刮了下他的鼻尖,台灯的光晕在她眼角的细纹里跳着舞。聪聪发现妈妈翻棋子时总爱先摸一摸棋子的边缘,好像能通过木纹认出它们似的。有一次她连续翻出两对蘑菇,连桌角的座钟都好像在为她滴答鼓掌。
棋子渐渐少了,聪聪面前堆着五对,妈妈面前有六对。剩下的四颗棋子里,一定有那对他心心念念的蜂蜜罐。他紧张地舔了舔爪子,看见妈妈正盯着其中两颗挨在一起的棋子,像是在跟它们说话。
“该你了。”妈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聪聪深吸一口气,先翻开最左边的棋子——是颗画着橡子的,孤零零躺在那里。他的心沉了沉,看见妈妈轻轻翻开她面前的两颗:左边是蜂蜜罐,右边竟然也是蜂蜜罐!
“妈妈作弊!”他气呼呼地用爪子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偷看妈妈怎么处理那对宝贝棋子。妈妈没有立刻收走,反而把它们推到棋盘中间:“其实我刚才就发现了,这对蜂蜜罐的木纹是连在一起的,像双胞胎的胎记。”她拿起其中一颗,指着背面细密的纹路,“你看,这道弯弯曲曲的线,和那颗是能拼起来的。”
聪聪凑过去看,果然像妈妈说的那样。他突然想起去年秋天,自己和妈妈在橡树下捡橡子,妈妈总能从一堆橡子里挑出最饱满的,说它们“肚子里住着饱满的阳光”。
“再玩一局!”他把棋子重新摆好,这次格外认真地观察每颗棋子的边缘。当翻到一颗画着蒲公英的棋子时,他想起妈妈说过,蒲公英的绒毛能带着种子旅行,于是他凭着感觉翻了斜对角的那颗——真的也是蒲公英!白色的绒毛在灯光下泛着银光,像两朵停在木头上的小云朵。
这一局他们你来我往,棋子碰撞的轻响、偶尔的惊叹声,和窗外蟋蟀的叫声混在一起。聪聪渐渐发现,妈妈翻棋子时总爱先看他的眼睛,好像能从他闪烁的目光里,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一次他明明盯上了两颗松果,妈妈却故意先翻开一颗蘑菇,让他有机会收走松果。
最后一颗棋子被翻开时,聪聪面前的棋子堆得像座小山。他数了又数,比妈妈多了两颗。“我赢啦!”他举起爪子欢呼,却发现妈妈面前的棋子里,悄悄藏着那对他最爱的蜂蜜罐。
“妈妈怎么把蜂蜜罐留给我?”他歪着头问。
熊妈妈收拾着棋子,月光从窗户溜进来,在她耳朵上镀了层银边:“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啊。就像你刚才故意把最大的那颗橡子棋子留给我一样。”
聪聪的脸突然热起来。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巧妙呢。原来妈妈早就发现了,就像她总能发现他藏在床底下的脏袜子,发现他假装睡觉却在偷偷数天花板上的木纹。
妈妈把棋子放进木盒时,聪聪突然抱住她的胳膊:“妈妈,明天我们还玩,我教你一个新规则——找到双胞胎棋子的人,可以多吃一块蜂蜜蛋糕。”
月光淌过棋盘上的格子,像妈妈温柔的目光。聪聪摸着口袋里那对蜂蜜罐棋子,感觉心里也像藏了两罐甜甜的蜜,轻轻晃动着,晃出满屋子暖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