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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夜光微暖 > 第227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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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仿佛只有身体的痛楚才能暂时压制心口的剧痛。

“什么罗氏集团,什么白色郁金香……都不过是你父亲那只老狐狸伸出来的、沾满鲜血的爪牙!”

她猛地举起手中那本泛黄的、浸透着冤魂血泪的账本。

墨迹洇开的数字在烛光下扭曲变形,如同干涸凝结的、永不褪色的血迹,无声地控诉着滔天的罪恶。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她激动地再次挣脱他试图安抚的手,声音里充满了彻骨的绝望,“我父亲一生行善积德,光明磊落,到头来……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含冤而亡?!天道何在?!”

看着她脸上那种心如死灰、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神情,罗敷威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揉碎。

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脆响,右肩未愈的旧伤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他挺拔的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恍惚间,那个同样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夜晚,书房里,罗晋那癫狂扭曲、恶魔低语般的笑声再次在他耳畔尖锐地回响:

“罗敷威!你身负罗家百年诅咒!注定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你永远赢不了!你……输定了!哈哈哈哈哈——!”

窗外的暴雨疯狂地拍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出沉闷而绝望的轰鸣。

罗敷威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和勇气,再次伸出手,试图触碰她剧烈颤抖、冰冷刺骨的肩头。

“我理解你的痛……苏馨,我请求你……相信我……”他的声音从未如此卑微,如此温柔,带着近乎绝望的恳切,每一个字都饱含着血泪的重量。

然而,话音未落,回应他的,却是苏馨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笑。

那笑声突兀地撕裂了室内的死寂,比窗外最冷的雨滴还要冰寒刺骨,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心死,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盘旋,最终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不……你根本不懂!”苏馨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与决绝,“父亲……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而你,罗敷威,你永远无法理解这种爱,因为你流淌着魔鬼的血!你的父亲……罗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丧心病狂的魔鬼!”

她的话语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狠狠扎进罗敷威心脏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她看着他瞬间惨白如金纸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坚不可摧的堡垒在她的话语下寸寸崩塌,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不过是助纣为虐!是延续你们罗氏……那肮脏血脉里流淌的、代代相传的罪恶罢了!”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罗敷威的脑海里轰然炸开。他的脸上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一双深邃冷眸中,所有的坚定、隐忍、深情,都在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彻底吞噬、湮灭。

世界在他眼前碎裂、崩塌,化为齑粉。

瞳孔猛缩,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胸腔深处爆炸开来,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还想解释,想呐喊,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咳咳……咳咳咳——!”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毫无预兆地爆发,打断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他痛苦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呛咳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身体因此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撞在旁边摆放着红酒的小圆桌上。

“哗啦——!”

精致的红酒瓶应声翻倒、坠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轰然碎裂!

清脆刺耳的爆裂声在死寂中炸响,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恰似血色的冰花瞬间四溅、绽放!殷红的酒液如同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冰冷的积水,在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粘稠的暗红。

几片尖锐的碎片,就落在苏馨赤裸的脚边,闪烁着危险而凄艳的寒光。

罗敷威被迫弯着腰,一手死死撑住桌面边缘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剧烈的咳嗽让他浑身颤抖。

口袋里的那个蓝丝绒戒指盒,也在这一刻滑落出来,“啪嗒”一声,跌落在狼藉的、混合着酒液、积水和玻璃碎片的污浊之中。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只是在空中留下一个狼狈而虚弱的姿势。

而苏馨,冷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的痛苦,看着他的狼狈,看着那颗象征永恒誓言的璀璨蓝钻,浸泡在肮脏的血红酒水里。

“我不稀罕你的宝石……”她的声音冰冷,毫无起伏,像在宣读判决,“这根本不是爱。”

“罗敷威……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她终是将最刺骨的话语宣泄在了这个她最爱的人身上…

就在这时!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刺目的巨大闪电,骤然劈开了浓墨般的夜空!

狂暴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将一切都映照得好似森罗地狱,纤毫毕现!

在这毁灭性的强光下,苏馨的脸色同样苍白得如同新雪,不见丝毫生命的红润。

她的神情只剩下一种冻结的、彻底的冷漠与空洞,昔日的明艳、天真、温柔,被连根拔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没有闭眼。强光中,她慢慢弯下腰,无视脚边的玻璃和酒液,精准地、决绝地攫住了一块最锋利、边缘闪着寒芒的玻璃碎片。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那片锋刃死死抵在了自己纤细脆弱的颈侧!

“苏馨——!!!”罗敷威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压过了窗外的雷声!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不顾一切地伸手握住了她那只握着玻璃的手腕,力道却控制得极其小心,生怕一丝一毫的用力,就会将那脆弱的肌肤彻底割裂。

尽管如此,冰冷的锋刃依旧在她白皙如瓷的颈侧皮肤上,划开了一道细细的、刺目的血线。

鲜红的血珠立刻渗出,沿着锋利的玻璃边缘滚落,一滴,两滴……砸在狼藉的地毯上,融入那片暗红,晕开更深的绝望。

“罗敷威。”苏馨的声音冰冷、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决绝,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尽全力挣脱他的钳制,一步步向后退去,直至冰冷的雨水已能打湿她的脚踝——

她退到了敞开的露台边缘。

暴雨如注,将她单薄的白色睡裙彻底浇透,轻薄的衣料紧贴在纤细的脊背上,勾勒出脆弱而倔强的轮廓。

湿透的长发贴在脸颊,雨水顺着发梢、下颌,疯狂流淌。

“让我走!”她的声音在风雨中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她看着他,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荒芜的冰原,“我永远……”

“不想再见到你。”这是最后的宣判。斩钉截铁,冰冷彻骨,为两人之间曾经炽烈燃烧的一切,画上了鲜血淋漓的休止符。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滴,像密集的子弹般灌入房间,狠狠抽打在罗敷威身上。

右肩的伤口传来骨骼错位的、令人牙酸的脆响,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抬起手臂。

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只是麻木地、僵硬地弯下腰,摸索着,从污浊的积水和玻璃残骸中,捡起了那枚浸泡在血红酒水里的钻戒。

冰冷的金属和宝石沾满了污渍。他颤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内圈那行他曾满怀虔诚与希冀刻下的字母:**S&L Forever**。

肩头的剧痛,不及此刻心头被生生撕裂的万分之一。

他知道,自己的隐瞒像一把钝刀,将她对他的信任和爱意凌迟至死。

在血淋淋的父仇面前,任何关于时机、关于隐忍、关于保护的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虚伪可笑。

她说的……没错。

罪恶的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与死寂,却仍强撑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平静。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底,“我放你……自由。”

苏馨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在这一刻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法填补的空洞。

她沉默着,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一步步向卧室门口退去。

“罗敷威……”她停在门边,却没有回头,声音飘散在风雨里,带着一种耗尽生命的疲惫与苍凉,“爱情……能够战胜血仇吗?”

“我真的……爱过你。”

“但这爱……对我来说……”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般的痛,“已经毫无意义了。”

“因为我有多爱你……”她终于转过头,最后一次看向那个曾经是她整个世界的男人,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眼中却燃着最后一丝毁灭性的火焰,“现在……就有多恨你!”

又一道惊雷炸响!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她最后的容颜——被雨水打湿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颊边,望向他的那一眼,竟奇异般地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仿佛斩断了最后一丝羁绊。

说完,她决绝转身,拉开门,毫不犹豫地踏入门外冰冷的黑暗走廊,留下罗敷威独自一人,似一个被遗弃在废墟中的孤魂,心碎欲绝,万念俱灰。

眼中是无尽的、深不见底的失落与空洞,嘴角无力地下垂,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疲惫与绝望。

往昔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中疯狂闪回——她阳光下灿烂的笑靥,她靠在他肩头时的温软耳语,她曾说过“永远”时眼中闪烁的星辰……

那些曾照亮他黑暗岁月的点滴温暖,此刻都化作了穿心蚀骨的毒箭。

一切,都终结了。

在这个冰冷的、被诅咒的雨夜。

罗敷威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直了身体,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

颓然地,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傀儡,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敞开的、风雨交加的露台。

手中依然死死攥着那枚精心准备、却永远送不出去的戒指,蓝钻硌在掌心,是最冰冷的嘲讽。

他摇晃着,扶住被雨水冲刷得冰冷刺骨的栏杆,任由倾盆的暴雨无情地、狂暴地冲刷着他憔悴失魂的面容。

冰冷的雨水略过挺直的鼻梁,滑过紧抿的薄唇,浸透衬衫,直抵胸膛,将最后一丝残存的、微小的火苗,彻底浇灭。

他深深吸入一口冰冷、潮湿、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身心重新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他早已习惯独自面对这世界的残酷,接受这……无情的命运。

门外走廊。

苏馨刚推门而出,便与一直守在门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陈特助撞了个正着。

陈真眼神惊恐万状,嘴唇剧烈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想拦住她,想冲进去查看boss的状况,却因巨大的恐惧和震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像个木桩般僵在原地。

直到——

房间里,传来boss虚弱得几乎难以捕捉、却又冰冷坚硬到极致的命令。那声音穿透风雨,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力量:

“让她……走。”

陈真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被电流击中,瞬间回神,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慌忙侧身让开通道,垂首屏息,不敢再看苏馨一眼。

苏馨的背影在门口顿了一顿,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终是……忍住了,没有回头。沉默着一步一步,踏入了走廊更深沉的阴影,走向未知的、冰冷的自由。

尽管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口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知道,为了父亲,为了那本笔记承载的真相,也为了……彻底斩断这蚀骨的孽缘,她必须……也必须……坚强起来。

走出那栋曾被她视为“家”的奢华庄园,冰冷的暴雨早已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浸透。

单薄的睡裙紧贴着身体,勾勒出脆弱而倔强的线条。她赤着脚,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旷、冰冷、被雨水淹没的柏油大道上。

不知走了多久,灵魂仿佛都已麻木。

终于,一辆亮着“空车”灯的黄色出租车,化作迷途中的一点微光,缓缓停在了她的身边。

司机摇下车窗,打量着雨幕中这个形单影只、狼狈不堪、赤着脚如同落汤鸡般的漂亮女孩,眼中充满了同情和疑惑。

“姑娘,这大半夜的……送你去派出所?”司机试探着问,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

苏馨垂着手,站在瓢泼大雨里,沉默的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雨水顺着她的长发、脸颊疯狂流淌。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缓缓抬起毫无生气的眼眸,面无表情地、用一种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报出了一个地名:

“中园路……‘晶晶花苑’。”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出租车载着这个心碎的灵魂,缓缓驶向雨幕深处,驶向一个或许能暂时收容她破碎身躯的港湾。

而身后那座灯火通明、却已沦为冰冷囚笼的翡翠庄园,连同那个刻骨铭心又痛彻心扉的男人,都被彻底留在了身后,留在了这个永无止境的、绝望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