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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夜光微暖 > 第225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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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檀雕花木门被推开,泄出一室会议的沉闷。

罗敷威踏出,右肩绷带的束缚感在疲惫的潮汐下格外清晰。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指尖隔着昂贵西装布料触到那层坚硬的支撑。

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都市的灯火在淅沥冷雨中支离破碎,cbd的钢铁森林浸泡在迷离的水光里,如同一个失焦的梦境。

“医疗组坚持您需要静养。”

阴影里,陈真的声音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他无声地滑出,深色风衣下摆掠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窗外流泻的霓虹。

随后递上一个药瓶,动作精准如钟表。

罗敷威抬手接过,微凉的瓶身硌在掌心。“等很久了?”他问,脚步未停。

陈真立刻调整步频,与他并肩而行,英俊的侧脸在廊灯下刻着清晰的疲惫线条。

“七家空壳公司,十二处地下钱庄,凌晨三点收网。”陈真的汇报简洁有力,食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一个监控画面弹出:

虹悦城别墅,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被狼狈地按在翻倒的生日蛋糕上,奶油糊了满脸,画面滑稽,却透着一股荒诞的心酸。

“李家二公子,正给情人庆生。”

“辛苦。”罗敷威的声音没有波澜,目光穿透雨幕,落向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但不够。所有影子,必须尽快现形。”

他停在门前,冰冷的眸光没有丝毫温度,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任何与‘白色郁金香’有染的,必须剔除——董事,亦无例外。”

“明白。”陈真应道,随即,一个天鹅绒衬垫的蓝丝绒盒子被他从掌心托出。

世界顶尖工坊特有的鎏金火漆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蜜蜡般温润而尊贵的光泽。

他收敛疲惫,微微颔首:“F国那位银发大师,托我转告boss,这是他毕生的杰作。”

盒盖被缓缓揭开,戒托上,铂金荆棘以一种充满力量与禁锢感的美学缠绕、咬合着中央那颗矢车菊蓝钻,纯净深邃的蓝色仿佛凝固了地中海的天空。

“工匠说,从业四十年,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戒托设计。嫂子……一定会喜欢。”

记忆的潮水无声漫过神经末梢。罗敷威的拇指抚过钻石底部隐秘的金属纹路,冰冷的铂金荆棘此刻仿佛有了温度,与他指腹的纹路相融。

那蔓生的线条,像极了他背负的沉重过往,然而这纯净的蔚蓝深处,锚定的是海风咸涩、阳光炽烈的初见——命运齿轮,自那一刻轰然转动。

“她那边怎么样?”他突然问,指尖已搭上冰冷的门把。

陈真迅速抽出风衣内袋的镀金钢笔,翻开随身记事本。笔尖悬停,墨色凝聚。

“福利院重建顺利,伤者悉数就医。只是……嫂子免不了殚精竭虑……”

智能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罗敷威步入,解西装第二颗纽扣的动作骤然僵住。

浓重的雪茄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中,一点猩红的火星时隐时灭,如同蛰伏野兽的眼。

他将蓝丝绒盒子悄然阖紧,塞回裤袋深处,目光投向那点红光。

男人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点,敲击的节奏,竟是肖邦《雨滴》前奏的冰冷旋律。

“通缉令已下,”黑暗中他的声音沉厚,带着烟草燎过的沙哑,“现在,你待如何?”

陈真微怔,随即意识到问的是自己。“冯家戒备森严,固若金汤,渗透不易……”他谨慎措辞。

“你这时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罗敷威不耐地打断,第三颗衬衫纽扣被解开,钻石袖扣折射出一线冷锐的光。

角落里的男人掐灭了雪茄。他缓缓探出身躯,面容在昏昧中模糊不清,唯余紧锁的眉头和沉凝的气息。

短暂的沉默后,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次,你恐怕操之过急。她……毕竟是你我看着长大的。”

“好歹是小妹……职位已免,你还想怎样?”质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罗敷威猛地掀起眼帘,目光如电,厉声截断:“向天!” 那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激起短暂回响。

他吸了口气,再开口时,语调是强行压制的清冷克制:“从前,我也当她是妹妹。但她的所作所为,已踩过我的底线。”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珠落地,“这么做,只为截断她滑向深渊的路,免得她一错再错。”

向天点头,眼神却泄露了深重的失望:“哦?那么,若找到她,你当如何?与冯家彻底撕破脸皮?”

罗敷威沉默片刻,空气凝滞如铅。半晌,他淡淡道:“关起来。直到她真心悔悟,彻底清醒。”

“罗敷威,你是不是太狠了?”向天庞大的身躯从沙发中拔起,阴影随之晃动,“女孩子骄纵了些,可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骄纵?”罗敷威眼底的寒意更甚一层,“动用龌龊手段,视人命如草芥?那些无辜者,就该忍下这份‘骄纵’?”他嗤笑一声,带着彻骨的冷意,“咎由自取。”

见他铁石心肠,向天直言:“你知不知道,你这番动作,早已搅得满城风雨?董事们私下非议如沸!如今再加上对冯家的通缉令,整个罗氏人心惶惶!”

他逼近一步,声音带着不解与焦虑,“这般不计后果,可不像从前的你。”

罗敷威何尝不知这雷霆手段的风险?惊涛骇浪已在脚下翻涌。

但他更清楚,若此刻不斩断那伸向苏馨的黑手,他必将永坠无间地狱。他要在真相的獠牙咬碎她的安宁之前,将罪魁祸首连根拔起。

“废话少说。”罗敷威甩开西装外套,转身走向门口。

手触门把时,他停住,并未回头,只留下一声不服气的冷哼:“若有人烧了蒋晶的花铺,你待如何?”

“谁敢!”向天几乎是吼出来,急迈一大步,答案不假思索,带着护短的狠厉。

话出口,他才猛地顿住,随即脸上泛起哭笑不得的复杂神色。

他抬手,重重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顺势捂住了脸,一声沉叹闷在掌中。

罗敷威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外,融入走廊更深沉的阴影里。

雨势未歇。劳斯莱斯幻影如幽灵般滑入翡翠庄园,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扇形轨迹,刮开一片迷蒙。

罗敷威抬腕,冰冷的表盘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副驾座上,蓝丝绒戒指盒沾了一层细密水珠,在昏黄路灯下折射出湿漉漉的微光,像一颗坠落凡尘的星辰。

他凝望着那微光,冷硬眸底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他记得,苏馨总是爱这样的雨夜。

她爱在这样的雨声中,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深深蜷进他怀里,温软的气息拂过颈侧,说着只有两人能懂的情话。

她的体温和心跳,是唯一能熨帖他灵魂深处焦躁与冰寒的良药,是他在漫漫长夜得以安眠的锚点。

别墅大门无声洞开。罗敷威推门下车,接过佣人递来的黑伞。

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

他单手扯松领带,径直踏上主楼台阶,湿漉的鞋底在大理石上留下断续的深色印记。

右肩的伤口在新一轮的奔波下隐隐作痛,身体的疲惫如铅块沉坠,拖曳着脚步。

然而,想到即将触碰到的温暖,一股难以遏制的、近乎战栗的期待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驱散了沉重的倦意。

他几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背脊,将那份疲惫深深压入骨髓深处,恢复了一贯的挺拔与优雅。

行至二楼楼梯口,他停下,转向身后端着托盘的女佣。托盘上,一瓶90年的乐花慕西尼红酒静卧,深红的酒液在瓶中沉淀着时光。

“谢谢,下去吧。”他唇角微扬,一丝罕见的温和稍纵即逝。

女佣脚步微顿,恭敬垂首。

她想起自从女主人到来,这座森严庄园里,那位冷得像冰山的少爷,眉宇间便渐渐有了活人的气息……

罗敷威已自然地伸手接过托盘,动作流畅。

女佣不敢多言,悄然退至一旁,让出通往三楼主卧的幽径。

尽管身体的疲惫已达临界,罗敷威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倦怠与肩上的隐痛强行压下。

他轻轻旋开门把,一股熟悉、清冽又带着暖意的馨香温柔地包裹了他。

烛光在门开的瞬间微微摇曳,像无声的欢迎。房间空旷,却因她的存在,盈满了令人心安的暖意。

他的目光,几乎是贪婪地,捕捉到那个伫立在窗前的纤细身影。

她背对着他,长发如瀑垂落,一袭素白睡裙被窗外的微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仿佛月华织就。

雨丝偶尔被风卷进,沾湿了她的发梢和裙裬。

“怎么还不睡?”他开口,声音是刻意放柔的砂纸质感,带着归家的松弛,“也不开灯,一个人发什么呆?”

走近小圆桌,将托盘轻轻放下,水晶杯与桌面相碰,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

他再次唤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老婆?”

窗前的倩影似乎被这呼唤惊动,肩头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微卷的棕色发梢随之轻颤。

罗敷威心头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冰冷的蛇缠上心脏。

他加快脚步,习惯性地张开双臂,想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汲取那份独有的慰藉。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苏馨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转过身来。

摇曳的烛光,终于照亮了她的脸。

罗敷威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苏馨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红肿如桃,空洞地望着他。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唇瓣干涸失泽,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纷乱的雨丝随风扑入,打湿了她的面颊,分不清那晶莹闪烁的,究竟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

罗敷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钉在原地,方才心中所有的暖意和期待,都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瞬间…

被窗外的冷雨彻底浇熄,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和惊涛骇浪般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