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着!守住左舷!全桨全速!不要停!” 郭教官稳稳操着舵,带着破音的吼声响彻一整艘狼尾快船,他们穿插在清军的船队阵列之中,如果不能仗着速度左冲右突,一停下来,甚至于速度稍慢,就会变成清军船炮的活靶子,更别说周围那些群狼环伺、如同恶狼一般追逐着他们的清军小船快船。
他的周围传来密集的金属撞击声,两名战士正背靠背,用长柄斧和铁锤拼命抵挡着三个试图冲上船首的清兵,一名战士的肩膀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流如注,但他咬着牙,挥舞铁锤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死死护着身后操舵的郭教官,郭教官身侧的挡板已经被炮弹削去了半边,不时有铳弹和羽箭,甚至投枪手斧穿透破破烂烂的挡板射在郭教官的身边,但他却动也没动,驾驶着狼尾快船飞速甩开一艘又一艘围来的清军快船。
“船尾着火了!”一名战士着哭腔的尖叫刺破混乱,郭教官浑身一震,扭头望去,只见船尾靠近船舷的位置,一团橘红色的火焰正贪婪地舔舐着船板,浓烟滚滚升起,火势借着风势,正迅速向船身蔓延,几个战士扛着船尾的猛火油柜和火油桶,正拼命的把它们推入海中,以免被那蔓延的火势波及引发殉爆。
“去守住舱门!不能让清兵趁乱冲到下层船舱去!”郭教官喝令道:“桨兵不能受干扰,我们的速度不能慢,速度够快,这火势还能救!”
几名战士听令,拖着受伤的身体,跌跌撞撞扑向船舱舱门处,郭教官冷眼扫视着四周,他们已经处在了清军船队队列的深处,周围已经完全看不到友军的战船,只有一艘破破烂烂的狼尾快船侧翻在湖面上,缓缓地沉没,周围满是漂浮的尸体和碎木,还有一面被烟火燎黑的旗帜漂浮在海上,似乎在预示着他们这艘狼尾快船的下场。
清军的船队正在向红营的船队发动突击,一艘艘的各式大船从他们的身边掠过,但清军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更多的清军小船如同闻到血腥的鬣狗,从硝烟弥漫的战场缝隙中钻了出来,朝着这艘被钩索缠住、船尾起火的狼尾快船围拢过来,他们看出这是条“大鱼”,那恐怖的猛火油柜对于清军的大船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必须拔掉。
满身血火的李海快步跑到舵位,一手捂着肩上的伤口,一边急促的说道:“郭教官,清狗把油罐扔上了船,林队长牺牲了,船尾......保不住,左侧有艘清狗的长龙船靠了过来,正试着用铁链搭住我们,若是被他们困住,我们就走不脱了!”
郭教官扭头看向左侧,正见一艘长龙船斜插过来,船上的清军正尝试着把系着抓钩的铁链抛到狼尾快船上,好在距离尚远,几个铁链抓钩都抛进了湖水中,长龙船上炮铳齐鸣,横飞的炮弹让狼尾快船剧烈的摇晃起来,一名战士正朝着这里大喊:“船舱被打穿了!”
“甘林牢目!林北跟他们拼了!”郭教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知道,再不摆脱纠缠,整船人都得交代在这里,他猛地发力转舵,操作着狼尾快船和那艘长龙船尽量拉开距离,与此同时,对着操作猛火油柜的位置嘶吼:“点火!对准左舷那几条围上来的小船和长龙船!快!给老子烧出一条路来!”
“郭教官!太近了!”李海赶忙阻止道:“这个距离用猛火油柜,容易引燃咱们自己!万一.......”
“现在点火,是九死一生!若是让清狗把我们困住围上来,那是十死无生!”郭教官斩钉截铁,满目都是狠绝:“点火!大不了同归于尽!”
李海咬了咬牙,点点头,亲自连滚带爬地扑向船首那狰狞的猛火油柜,油柜旁一片狼藉,血迹斑斑,李海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刚才的搏斗而剧烈颤抖,与几个战士一起将猛火油柜扭向左侧那艘长龙船,用尽全身力气,扳动那个沉重的黄铜阀门!
“嗤”的一声响,浓烈刺鼻的火油味瞬间喷涌而出!粗大的油管剧烈抖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旁的战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双手死死握住击锤的把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扣了下去!
一簇耀眼的火星猛地迸射而出,精准地落入下方早已被火油蒸汽充满的药池口,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狂暴、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橘红色火龙,裹挟着翻滚的、粘稠如墨的黑烟和刺鼻的硫磺毒气,从船首的铁管中狂啸而出,而操舵的郭教官适时的猛然转舵,让整艘船几乎向着左翼侧翻,左舷压到了极致,将靠近左舷的所有清军快船尽数暴露出来。
毁灭的烈焰如同神罚之鞭,首当其冲的是几条高速围拢过来的清军钉杆快船,炽热的火油如同粘稠的岩浆,瞬间覆盖了它们的船身,涂着桐油的木料、干燥的缆绳、士兵身上的布面甲和棉衣,一切可燃之物在接触到火龙的一刹那,便轰然爆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爆发!
但那凶恶的火龙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又扑向了其后的那艘长龙船,长龙船上的水手和清兵已经意识到了不好,在火焰到来之前就已经有人下饺子一般跳进水里,只是那狂暴的火龙来得飞快,大多数的清兵和水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滚烫的火焰裹住。
火焰贪婪地舔舐上那艘长龙船巨大的主帆,整面巨帆瞬间化作冲天的火炬!炽热的气流甚至将狼尾快船都猛地推开了一段距离,那艘长龙船和几条小船瞬间变成了漂浮的火炬,船上的清兵在烈焰中翻滚、挣扎,如同炼狱中受刑的恶鬼,有些甚至直接跳入冰冷的湖水,但身上燃烧的火油让他们在水中依旧化作一团团扭曲的火球。
狼尾快船猛地一扭恢复了平稳,如同脱缰的野马,从漂浮的火炬之中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