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华清涣散的目光微微凝聚了一瞬,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颈。
视线穿透剑冢入口那厚重、布满锈蚀符文的巨大青铜门底部一道极其狭窄的缝隙。
缝隙外,是熟悉的、冰冷的乱石堆。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跪在那条缝隙前,小小的肩膀因压抑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是顾念慈。
“……大师兄……您……您听见了吗?”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恐惧,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
“我……我不敢进去……他们……他们看得太紧了……我只能……只能在这里……”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小小的东西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那是一个用最粗糙的葛布缝制的小布袋,瘪瘪的,里面似乎只有一点点东西。
“……只有……只有这点……止血草根……是我……偷偷在药圃边上挖的……大师兄……您……您一定要撑住啊……求求您了……”
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外面……外面都在准备……新首席的……册封大典了……好……好热闹……他们……他们都在笑……都在笑……”
新首席……册封大典?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苗华清早已麻木的心上,带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
赵元坤……那个踩着他残躯上位的师弟……那张充满嘲弄和恶意的脸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还有苏晚晴那刻薄的笑声,宗主宝座上那漠然的阴影,和师尊那嫌恶的斥骂。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从口鼻中涌出,染红了胸前的破衣,也染红了身下冰冷的断剑残骸。
“咳咳咳……呃……”痛苦的呛咳声在死寂的剑冢内微弱地回荡。
门缝外,顾念慈小小的身影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无法抑制的悲痛:
“大师兄!大师兄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大师兄——”
她似乎想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却被那厚重恐怖的青铜巨门死死阻隔。
她只能徒劳地拍打着冰冷沉重的门板,发出沉闷绝望的“砰砰”声,哭声撕心裂肺:
“开门啊!求求你们开门啊!大师兄不行了!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大师兄啊——”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死寂的后山回荡,显得那么微弱,那么绝望。
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激不起任何涟漪,转瞬就被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吞没。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万剑冢内更加深沉的死寂,和苗华清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的喘息声。
那绝望的哭喊和拍门声,如同最后的丧钟,清晰地宣告着一切希望的彻底断绝。
苗华清躺在冰冷的剑骸之上,身体因剧烈的咳嗽和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抽搐。
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在身下冰冷的金属上蜿蜒流淌,形成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他涣散的目光,越过怀中那柄冰冷死寂、布满裂痕的昭明断剑,怔怔地“望”着头顶那片永恒不变的、压抑的黑暗虚空。
顾念慈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万籁俱寂。
只有生命流逝的细微声响,和意识沉入无边黑暗时,那无声的、巨大的轰鸣。
原来……这就是尽头了。
没有救赎,没有奇迹,甚至没有一丝温暖的告别。
只有这冰冷的剑冢,这无尽的黑暗,这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也好……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越来越微弱。
就在那最后一点意识之光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遥远的方向——
隔着厚重的山岩,隔着冰冷的青铜巨门,隔着万剑宗漫长的距离——
隐隐约约,似乎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声浪。
咚!咚!咚!
那是……鼓声?
浑厚、庄严、充满庆典的喜悦,穿透了空间的距离,顽强地钻入这死寂的坟墓。
紧接着,是更加喧嚣的、如同海潮般的欢呼声,丝竹管弦的悠扬乐声。
无数人汇聚在一起的、充满了兴奋与朝气的喧哗。
那声音是如此遥远,却又如此清晰,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苗华清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
新首席册封大典……开始了。
赵元坤……此刻正身披华服,立于万众中央,受着宗主、师尊的嘉许,受着所有师弟师妹的敬仰与欢呼吧?
苏晚晴……一定笑靥如花地陪在他身边……
而他,苗华清,曾经的首席,曾经的英雄,此刻正像一块腐烂的垃圾,躺在这暗无天日的坟场里,流尽最后一滴血,咽下最后一口气,无人知晓,无人问津。
呵……
一丝极其微弱、充满了无尽荒凉和嘲讽的弧度,艰难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在苗华清沾满血污、冰冷僵硬的嘴角边,缓缓扯开。
那弧度尚未成形,便彻底凝固了。
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停止了。
沾着血污的、冰冷僵硬的手指,还紧紧攥着那柄同样冰冷、布满裂痕的昭明断剑,如同抓着这悲惨一生中,唯一不曾背弃他的伙伴。
万剑冢内,死寂永恒。
只有那遥远而喜庆的鼓乐喧嚣,透过厚重的山岩和冰冷的青铜巨门,化作一曲荒诞而残忍的送葬哀乐,在这埋葬了无数辉煌与死亡的坟场中,低徊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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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刚看完原剧情,便听到一阵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带着几分焦急和刻意讨好的呼唤:
“大师兄,大师兄,你在哪儿?”
华清艰难地转动脖颈,透过被血污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搜寻过来。
来人面容普通,眼神闪烁,正是在原剧情中原主落魄后也曾落井下石、冷嘲热讽过的师弟之一——陈锋。
“大师兄,太好了,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