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光,杨震已经在客厅里来回穿梭,把郊游的背包翻来覆去地检查。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是昨晚和季洁一起列的清单,此刻正逐字逐句地核对着。“野餐垫、保温壶、防晒霜、湿纸巾……”他念到一半,忽然顿住,伸手从茶几底下摸出个小药盒,“差点忘了爸的降压药,昨天特意分好的剂量,得放最显眼的地方。”
季洁从卧室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手里捏着两包父母们爱吃的薄荷糖,见他对着清单较劲,忍不住笑出声:“放心吧,昨天晚上我们核对三遍了,连爸要的老花镜都塞在侧袋里呢,镜盒上还贴了片绿胶带,一眼就能瞅见。”她走过去扒开背包侧袋,果然露出个贴着绿胶带的棕色小盒,“你啊,就是想太多,爸妈哪会跟咱们计较这些。”
杨震转过身,晨光刚好落在季洁额前的碎发上,染成一层浅浅的金色,他伸手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脸颊,温温的:“这不是怕漏了什么让爸妈不自在嘛。咱们平时忙案子,陪他们的时间本来就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得让他们舒坦些。”话音刚落,门铃就\"叮咚\"响了,门外传来杨震母亲洪亮的声音:“小震,小洁,我们来啦!”
开门一看,杨震父母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杨父穿着件新买的浅灰色休闲装,袖口仔细地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戴了多年的老手表,脚步轻快得不像刚调养好身体的人。“爸,您这精神头,跟年轻了十岁似的。”杨震笑着接过父亲手里的食盒,入手还带着温乎气,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母亲凌晨起来烙的葱油饼——父亲前几天念叨了好几回,说就馋这口。
“可不是嘛,知道今天要出门,你爸昨晚激动得半宿没睡,凌晨四点就爬起来擦皮鞋。”杨母拍着季洁的手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你看这鞋,擦得能照见人影了。”杨父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想着穿新鞋磨脚,提前松快松快。”
正说着,季洁的父母也到了,季母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自家阳台摘的小番茄,红得像玛瑙,上头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带点新鲜的,路上能解解渴。”她把篮子往季洁手里塞,“你爸今早特意浇了水,说这样更水灵。”季父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折叠小马扎,“想着万一累了能坐坐,公园里的椅子怕是不够用。”
两家人凑到一起,空气里顿时飘着葱油饼的焦香、番茄的清甜,还有此起彼伏的笑声。杨震把东西往车上搬,杨父跟在后面搭手,季洁则拉着两位母亲在玄关换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家常。“小洁啊,你这件碎花衬衫真好看,在哪买的?回头我也挑一件。”杨母盯着季洁的衣服看,眼里满是喜欢。季母立刻接话:“这是前阵子我陪她买的,料子软和,适合夏天穿,等回头我带你去那家店。”
坐上车,杨震开车,杨父坐在副驾,后视镜里总能瞥见季洁正跟两位母亲说笑着什么,季母手里拿着个小袋子,正往季洁手里塞着什么,季洁推让了几下,还是接了过去。季父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窗外,嘴角噙着笑意,手指轻轻敲着膝盖,像是在跟着心里的调子打节拍。
“爸,您最近血压怎么样?”杨震趁着红灯转头问,杨父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稳着呢,每天早上跟你妈去公园打太极,医生都说恢复得比预期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蓝皮小本子,封面上还印着\"老干部活动中心\"的字样,“这是我记的养生食谱,你跟小洁也看看,别总吃外卖,油太大。”
季母在后排听见了,笑着接话:“可不是嘛,小洁上次体检说有点低血糖,回头我把红枣糕的方子给小洁,让她常做着点。糯米粉得用陈的,红枣要去核蒸烂了再碾成泥,放凉了吃才不腻。”季洁吐了吐舌头,偷偷在下面碰了碰季母的手:“妈,我那是忙起来忘了吃饭,以后保证准时吃,您别总操心。”
杨母赶紧摆手:“操心才是应该的,你们俩啊,别总把案子放第一位。身体是本钱,垮了怎么查案?上回小震熬夜看卷宗,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我看着都心疼。”车里的絮叨像温水,慢慢漫过每个人的心窝,连窗外的风似乎都变得软绵绵的。
车驶出市区,路边的高楼渐渐变成低矮的村舍,绿油油的麦田铺到天边,像一块无边无际的绿绒毯。季母扒着车窗感叹:“多久没见着这么敞亮的天了,上回跟老季去郊区还是三年前呢,那会儿小洁刚调回重案组,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我们哪敢打扰。”杨父指着远处的白杨林:“那片林子后面有个水库,我年轻时候去勘测过,水清亮得能看见鱼,岸边全是鹅卵石,光脚踩上去舒服得很。”
季洁眼睛一亮,凑到后座中间:“真的?那咱们等会儿能不能绕过去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能看见鱼的水库呢。”杨震笑着从后视镜看她,眼里带着宠溺:“导航显示离目的地不远,正好顺路,到时候停下车让您老几位好好瞧瞧。”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在郊外公园门口。刚推开车门,草木的清香就涌了过来,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深吸一口,连肺里都像被洗过似的,清爽得很。季洁拉着杨震跑在前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子。“这边!”季洁指着一片草坪,旁边的老槐树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浓密的枝叶遮出大片阴凉,几步外就是潺潺的小溪,溪水撞在石头上,溅起细碎的银花,叮咚作响。
“这地方选得好!”杨母放下手里的袋子,伸手摸了摸草叶,指尖沾了点露水,“还潮乎乎的,坐着舒服。”大家七手八脚地铺开野餐垫,红白格子的垫子铺在草地上,像块鲜艳的画布。杨震打开保温箱,里面是切好的水果拼盘,红的草莓、黄的芒果、紫的葡萄,码得整整齐齐,中间还放了片薄荷叶点缀。
季洁打开食盒,母亲做的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纹理分明;父亲拿手的凉拌木耳,撒着芝麻和香菜,看着就开胃;还有婆婆烤的鸡翅,表皮烤得金黄,油光锃亮,一下子摆了满满一垫。“好家伙,这比过年的菜还全乎。”杨父拿起个鸡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眼睛笑成了月牙,“我这牙口,现在啃这个正合适,前阵子还咬不动呢。”杨震赶紧递过纸巾:“爸,慢点吃,还有呢,不够妈晚上回去再给您烤。”
季父给季母递了块西瓜,西瓜皮削得干干净净,边缘还切了个小三角:“尝尝这个,比超市买的甜,是老战友家种的,没打农药。”季母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季父伸手替她擦了擦,指腹带着点粗糙,动作却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季洁看着这一幕,悄悄碰了碰杨震的胳膊,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映着暖光。
她拿起块三明治,给两位母亲各递了一块:“妈,你们尝尝这个金枪鱼的,杨震早上刚做的,说要低盐低油,适合咱们吃。”杨母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嗯,比外面买的好吃,面包烤得刚好,不硬,小震这手艺,随我。”杨震故意叹气,手却在下面握住了季洁的手:“合着我凌晨五点起来忙活,功劳全归您了?那下次让您老亲自下厨,我可不动手了。”惹得大家都笑起来,笑声清脆,惊飞了枝头的麻雀,扑棱棱地往天上飞。
饭后阳光不那么烈了,大家沿着小溪散步。溪水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圆滚滚的,被水冲刷得光滑透亮,几尾小鱼摆着尾巴游过,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季洁蹲下身,伸手想去碰,指尖刚触到水面,鱼儿\"嗖\"地一下钻到石缝里了,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小时候我家胡同口也有这么条沟,夏天总跟小伙伴摸泥鳅,弄得满身泥,回家被我妈追着打。”季洁托着下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杨震在她身后撑着伞,伞沿刚好遮住她的头顶,怕她被晒着。
杨父走到溪边,弯腰掬起一捧水,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缝流走,滴在草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跟我老家那条河一样,”他望着水面上的波光,眼神有些悠远,“那时候夏天放学,书包一扔就往河里跳,摸鱼捉虾,我妈总拿着竹棍在岸边追,骂我把衣服弄湿了,晚上没得换。其实她是怕我出事,河水看着浅,底下有暗流。”
季母笑着说:“哪个男孩子小时候不淘气?老季小时候还爬树掏鸟窝呢,摔下来蹭掉块皮,回家跟没事人似的,晚上睡觉疼得直哼哼,我在隔壁都听见了。”季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尖有点红:“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还提。那时候不是嘴馋嘛,想吃鸟蛋,现在想想,真是造孽。”
往前走了没多远,季洁忽然被路边的野花吸引住了。紫色的小雏菊、黄色的蒲公英,还有些叫不上名的蓝紫色小花,挤挤挨挨地开了一片,风一吹,轻轻摇晃,像一群调皮的孩子。她蹲下来,鼻尖几乎碰到花瓣,阳光落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睫毛长长的,投下一小片阴影。杨震悄悄拿出手机,调了静音,\"咔嚓\"一声,把这一幕定格下来。
“偷拍我!”季洁回头正好撞见,脸颊微微发红,像染上了晚霞,伸手去抢手机,“快删掉,肯定拍丑了。”杨震高高举起手机,另一只手拦住她:“就不还,这张太好看了,比婚纱照还自然。”两人闹在一处,影子在草地上拉拉扯扯,惹得后面的父母们直笑。
“来来来,我给你们俩拍张合影。”杨母举着手机走过来,把他们往一块推了推,“凑近点,小洁往杨震那边靠靠。”杨震顺势牵住季洁的手,她的手有点汗,软软的,两人对着镜头笑,阳光刚好落在他们眼底,亮闪闪的,像落了星星。“让我看看。”季母凑过来看照片,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哎哟,这张得洗出来,放相册里,比去年在影楼拍的强多了。”季母也笑着说:“看着你们俩这样,我跟你爸就放心了,以前总担心小洁性子倔,遇不着能包容她的人。”
不知不觉,夕阳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云朵像被镶了金边,连空气都变成暖融融的橘色。大家往回走,脚步都有些沉,谁也没说累,却都放慢了速度。杨震帮父亲拎着外套,父亲的胳膊搭在他肩上,轻轻拍着;季洁扶着母亲,手里还攥着母亲摘的一朵小雏菊;季父走在最后,手里拿着那个小马扎,慢慢悠悠地跟着,像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收拾东西的时候,季洁发现公公偷偷把吃剩的面包屑撒到了草地上,动作很轻,像在做什么秘密的事。几只小麻雀立刻飞过来,蹦蹦跳跳地啄食,叽叽喳喳的,像在道谢。“爸,您还挺有爱心。”季洁笑着说,杨父摆摆手,声音压得低低的:“它们也得吃饭嘛,咱们剩下的扔了可惜。”
返程的车里安静了不少,季母靠在季父肩上打盹,呼吸均匀,季父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杨父也闭着眼养神,嘴角还带着笑意;只有收音机里轻轻放着老歌,是邓丽君的《甜蜜蜜》,调子温柔得像水。杨震从后视镜看了看,握住季洁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他用掌心裹住,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懂了。
回到家,两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餐,小米粥熬得稠稠的,配着中午剩下的酱菜和葱油饼,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送父母回家时,杨母往他手里塞了个布包,沉甸甸的:“里面是给你们晒的陈皮,泡水喝能理气,你们总熬夜,喝点这个好。”季母也跟着叮嘱:“明天上班路上买点热乎的早饭,豆浆油条都行,别空腹开车,对胃不好。”
回到自己家,季洁换鞋时长长舒了口气,往沙发上一瘫:“今天走了一万多步吧?脚都酸了。”杨震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青草香:“累坏了吧?我给你泡泡脚,加了艾叶的,解乏。”季洁转过身,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不累,开心还来不及呢。你看爸妈他们今天多高兴,尤其是咱爸,话都比平时多了,以前总觉得他不爱说话,原来是没找到聊得来的话题。”
“以后咱们常带他们出来。”杨震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等过阵子案子少点,就去爸说的那个水库看看,带上鱼竿,让他们钓钓鱼,咱们在旁边晒太阳。”季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明天又要上班了,真不想起。”杨震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我的季警官,别忘了还有好多人等着咱们呢,说不定又有哪个大爷的猫丢了,正等着咱们帮忙找呢。”
洗完澡,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照片,暖黄的灯光洒在身上,舒服得让人犯困。杨震翻到季洁在花丛中的那张,点开放大:“你看这光影,我拍得不错吧?专业水准。”季洁凑过去看,忽然指着照片角落笑出声:“你看,咱爸妈在后面呢。”照片里,两位母亲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肩膀挨着肩膀,父亲们则并肩站着,望着远方的夕阳,夕阳给他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光,像一幅温柔的画。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静静淌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层薄纱。季洁靠在杨震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渐渐有了困意,眼皮越来越沉。“老公,”她迷迷糊糊地说,声音软乎乎的,“下次咱们带帐篷来露营吧,看星星。”杨震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些,轻声应着:“好,带帐篷,再给爸带副象棋,让他跟我岳父杀两盘,咱们就躺在帐篷里听他们斗嘴。”
季洁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均匀,已经睡着了。杨震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梦里,好像又回到了那片草坪,阳光正好,溪水潺潺,父母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绕着他和季洁,一圈又一圈,像个温暖的环,把所有的美好都圈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