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七八正全神贯注地封印眼前的苍茫裂缝,突感脚下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息骤然从他下方升起。
他心头一凛,急忙低头瞧了一眼。
“那小鬼...居然还没死?”钱七八满脸错愕。
他看着一具铜身的四肢以违背常理的角度自行复位,铜身表面的铜色逐渐褪去。
陈坤缓缓浮空,以极其诡异的姿态飘到钱七八面前——他的身体正面朝前,头颅却仍保持着背面的方向。
他举起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缓缓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当那张惨白的脸完全转正时,钱七八双目微微一眯,察觉到眼前的小鬼好似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桀桀桀——”陈坤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身躯,摆弄着缠绕身上的铁链。
“本尊终于重见天日了?这是过去了多久了?”
他摆出一副回忆的模样,但又很快恍然惊觉。
“怎么成了一只小鬼?这辈子过得真是窝囊,混得太差了。”
他再次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钱七八。
钱七八心头一悸,那是什么眼神?完全漆黑,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眸!
钱七八暗自警惕,眼前的陈坤让他感到少许不安。
陈坤突然仰头望向苍茫裂缝,透过天庭露出的一角。
他贪婪地舔舐了下嘴唇:“好浓郁的生灵气息,大补之物啊!刚好可以助本尊恢复实力。”
他抬脚正欲腾空,朝苍茫裂缝飞去。
“哗啦——”他身上缠绕的铁链骤然绷紧,硬生生拽住他腾空而起的身形。
“嗯?”陈坤身形一顿,左半边脸狰狞扭曲,左眼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瞳。
他的右侧半边脸死死盯着钱七八,右眼之中沁出一滴翡翠色的魂火泪珠,慢慢滑落。
陈坤抬手接住那一滴滑落的泪珠,怔怔看着:“本尊...居然会流泪?”
“本尊这是哭了?还是为了一个贱婢流泪?”他的笑声逐渐癫狂,“桀桀桀——这一世的我,可真丢人呢——”
他的声音忽而阴冷,忽而狂躁,似乎有两个灵魂在激烈对抗。
分裂的意志,一半暴戾,一半悲怆,相互在撕扯。
突然,一切异样戛然停止,恢复平静。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低垂着头,凌乱的白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唇角一抹诡谲的弧度。
铁链缓缓垂落,陈坤再次抬头漆黑双瞳锁定钱七八。
“看来得先了结了你这家伙,抹除掉这一世的执念才行。”
钱七八闻言一愣,大笑不止:“哈哈哈,小鬼,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要杀谁?”
“当然是杀你!”
下一瞬,陈坤身影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近在咫尺!
钱七八右手还在忙着封印苍茫裂缝,左手本能地挥出一拳,磅礴的力量裹挟着铜光轰然爆发。
可陈坤只是轻描淡写地抬手,五指轻轻一扣,竟生生捏住钱七八的拳头!
“小鬼,你?”钱七八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被死死钳制的拳头。
先前还被他碾压,接不住他一拳的蝼蚁小鬼,此刻竟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了他的一拳。
“该死!”钱七八抽拳准备后撤。
“哐——”陈坤猛地一拽。
钱七八发出一声痛呼,他整条左臂竟被陈坤硬生生扯断。
铜屑四散飞溅,棕褐色的血液飞溅,伴随着金属被暴力扭断的刺耳声响。
钱七八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苍茫裂缝边缘。
他死死按住左肩断裂处,眼中惊疑不定:“小鬼,你...究竟是谁?!”
陈坤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手中那条泛着铜光的断臂,嫌恶地皱起鼻子:“恶心,这铜臭味真难闻!”
说罢,他随手一抛,断臂就这样被他扔了。
“凭你也配过问本尊名号?”陈坤朝钱七八狞笑着,盯着钱七八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钱七八只觉周遭空间诡异地扭曲了一瞬。
待他反应过来时,陈坤那张面孔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死吧!”陈坤一记正踢,直袭钱七八胸口处。
钱七八仓促抬臂格挡,右臂纵是铜皮铁骨,但在挡住这一脚的瞬间,便弯曲对折。
恐怖的力道穿透他的身体防御,将他整个人轰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刚刚封印的苍茫裂缝上。
“咔嚓——”
封印上的一道道铜钱印记应声碎裂,原本愈合的裂缝再度被撕裂开。
钱七八发现自己的身躯正被狂暴的吸力拉扯,半个身子已陷入苍茫裂缝之中。
“给本尊进去吧!”陈坤猩红的舌尖舔过嘴角,凌空一踏正中钱七八腹部。
“嘭——”苍茫裂缝在他这一脚下再度裂开。
“可恶——!”随着一阵骨骼碎裂之声,钱七八抓了个空,整个人彻底被被苍茫裂缝吞噬进去。
陈坤仰头望向天穹,目光锁定那道天庭露出来的一角。
“既然要补,那就补个痛快!”
他纵身跃起,天庭一角轰然崩碎。
无数金砖玉瓦裹挟着仙灵之气,暴雨般被甩向远方。
“桀桀桀...杀人、进补,两不误,痛快!痛快!”
陈坤大笑着化作一道黑芒射入苍茫裂缝。
在他消失的刹那,整片天穹剧烈震颤,原本数十丈宽的苍茫裂缝的宽度再次扩数倍!
“轰隆隆——”
漫天雷蛇狂舞,数块堪比山岳的宫殿残骸被暴力抛出。
裂缝深处,隐隐传来无数凄厉的哀嚎与悲鸣,绝望呼喊交织在一起。
......
湖畔边,葛娘子手里的破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瞪圆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边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
“张...张老头!快看!天真的塌了!”
“呼...呼...”回应她的只有均匀的鼾声。
张老道不知从何处弄来一顶破旧斗笠,歪歪斜斜地扣在头上,笠檐下露出半张醉意朦胧的红润面庞。
他身前随意摆着一个油光发亮的酒葫芦,大敞着口,浓烈的酒气混着湖面的水汽在氤氲开来。
老道手中的桃花木鱼竿虽仍保持着垂钓的姿势,竿头却早已歪进水里,钓线缠作一团。
他鼾声起伏,口水顺着花白胡子直往下淌。
葛娘们见到这一幕,气得直跺脚。
她起身来到跟前,一把揪住张老道的白胡子:“睡睡睡!就知道睡!天都塌了还睡!”
“哎哟哟...”张老道吃痛醒来,慢悠悠擦了擦嘴角口水,“女娃子啊,老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静心养性,性子要沉稳...方可...利运顺通。”
唠叨一番道理,张老道习惯地甩了甩鱼竿。
“你放心,那边有姓马的在那顶着,天塌不了。”
“顶你个鬼啊!”葛娘子指着天空的手都在发抖,“你自己看看!天真塌了,合星都要完蛋了!“
张老道这才不情不愿地抬头瞥了一眼。
这一眼之下,张老道“嗷”地一声大吼,猛地蹦起来三尺高,连斗笠都被顶飞进了湖里。
“无量天尊!马灵耀你个死人!跑哪里去了?”
张老道开始四处张望,可怎么也找不到马灵耀的踪影。
“这遭瘟的老天,到底是谁家的兔崽子把天捅出个,这么大的窟窿来!”
张老道骂骂咧咧地跺了跺脚,手上的鱼竿用力一举,一道白色身影被他从水里拉了出来。
“关键时候,还得老道我出马才行,这姓马的果然不靠谱!”
“阿飘,陪老道上去看看情况。”张老道着急忙慌的身影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似的,一点一点消失在原地。
“走...走了?就这样走了?”葛娘们特意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下远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哈哈哈,死老道,任凭你如何神通广大,这下你也别想着一时半会儿能回来。”
葛娘们转身捡起地上的小破书,又迅速捞起一旁躺在地上昏迷的江黑水。
她最后对着天空做了个鬼脸,“老东西,你给本道主等着!这笔账早晚找你算!”
说完,她“嗖”地化作一道轻烟,朝远处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