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微亮。
顾荣昌带着顾千凌一起回来了。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顾荣昌,神色间带着隐隐怒意,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他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给我把那孽障叫到我书房来!那混账东西,一天到晚不消停,他这是要害死我!”
小厮应了一声,赶紧跑去琼华院叫人去了。
顾千凌温声道:“父亲莫要动怒,免得伤了身体,不管多大的事,都不如父亲的身子重要,只要您和母亲安康福顺,就是我们国公府最大的财富,也是儿子最大的心愿。”
顾荣昌看向长子的眼神里,带了疼惜,他颇有些欣慰的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忘尽孝,你可比那孽障懂事贴心多了!”
“二弟也是有孝心的,只是他性子偏冷一些,不爱展露内心,不如我这般愿意表达,但其实他同我一样,也盼着父亲母亲一切安好。”
“你就不用替他说话了,他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他就天生没有心!”
顾荣昌摆摆手,又道:“你也在宫里跪了半夜,挨了皇上一顿骂,想必也是身心俱疲,快回去歇息吧,今日就先别去詹事府当值了。”
“是,父亲。”
“还有,云澜那边,你也好好安抚一二,孟得广做的那些混账事,她怕是毫不知情,切莫因此迁怒于她。”
“父亲放心,一码归一码,儿子能明白是非。”
顾荣昌满意的点点头:“嗯,你做事向来稳妥,我对你再放心不过了,去吧!”
顾千凌微微低头,然后走了。
——
天色大亮时,顾千寒才不紧不慢的去了顾荣昌的书房。
他神色淡漠,语气古井无波:“一大早把我喊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顾荣昌照着他脑袋就砸过去一只茶碗:“混账东西,让我在这儿生生等了你快一个时辰!”
顾千寒微微偏头,轻松躲过那只茶碗,随口就道:“谁让你等了?我睡的好好的,你偏要让人把我叫起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顾荣昌气的直拍桌子:“混账!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我叫你来当然是有事问你,我能安什么心?!一天到晚疑心病那么重,总觉得这个要害你那个要害你,你把你那些心眼儿都用到正道上,早就入朝为官仕途畅达了!”
顾千寒依旧一脸冷漠,被亲爹这样埋汰,他的情绪也没有半点儿起伏:“我要入朝为官,父亲和母亲怕是第一个不答应吧?”
“你胡说什么!你要是想做官,我和你母亲高兴还来不及!”
“是吗?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言不由衷?”
顾千寒淡淡的道:“说我疑心病重,那你们倒是别给我疑心的机会。又要让大哥把我踩到脚底下,又要让我当傻子,还要让我对你们感激涕零,怎么,好事儿全被你们占了,我就连疑心的权利都没有?”
“你——!”
顾荣昌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瞪眼,恨不得能用目光戳顾千寒一个窟窿。
“行了,别装了,你们心里那点儿算盘我还能不知道?放心就是了,国公府的一切,我都不要,都是大哥的。另外,你要是觉得我碍眼,我这就带着阿棠搬出国公府,我们开府单住,想必也更舒服自在些。”
顾荣昌“啪”的一下,狠狠拍了桌子:“你做梦!只要我和你母亲还活一天,你就休想搬出去住!”
顾千寒摇了摇头,果然不肯让他搬出去住。
不过,这也没什么,倘若他没准备谋反,他自然会想办法搬出去,分家单住,日子可就逍遥多了。
但既然他都准备谋反了,搬不搬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叫我来到底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站住!叫你来当然有事!你大哥说,孟得广的罪证是你给的,你给我说实话,你是怎么有他罪证的?又是什么时候拿到那些罪证的?”
顾千寒随口就道:“是别人给我的,昨天刚拿到的。”
“谁给你的?为什么要给你?这种罪证,要给也该给我或者你大哥才是,给你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做什么?”
顾千寒抬了抬眼睫,眼神寒凉的看着顾荣昌:“或许就是因为我够冷血无情,才不会徇私,不会包庇孟得广。至于你和大哥,表面仁义道德,实际上徇私枉法的事也没少做,谁知道你们拿到罪证后,第一件事是不是销毁?”
这个,他倒是没骗顾荣昌。
罪证和证人,都是任惊秋给他的,而任惊秋之所以选了他,除了因为他帮她逃脱了孟得广的囚禁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名声声名远播。
任惊秋觉得,她既然已经现身了,罪证在她自己手里是保不住的,很有可能被人拿走销毁。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交给一个能保得住的人来保管。
而这个人,不一定要多正义,但一定要不畏惧孟得广的权势和都察院御史的名头,更不能跟孟得广有利益捆绑。
顾千寒是任惊秋当时最好的选择。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大哥什么时候成了徇私枉法之人了?我们要是拿到孟得广的罪证,当然会交给刑部和大理寺,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千寒冷笑一声:“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觉得这种话我也会信?”
“孟得广要是犯了别的案子,兴许你和大哥会揭发,但他这回可是触碰了皇帝的逆鳞,犯的错能让皇帝杀他一百回,还会牵连到所有亲戚朋友。”
“这种事,你们当然不可能揭发,不但不会揭发,还会拼命替他遮掩。”
顾荣昌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孟得广的事,不会是你揭发的吧?”
顾千寒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揭发他的,不是苦主任惊秋吗?”
“哼,我还没有老糊涂!任惊秋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她会被孟得广困住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