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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了更多关于外面的事,可为什么……脑袋里的问题一点儿都没有减少呢?”

图图石子行走着,疑问却仿若阴云一般笼罩在她的脑中。

“……努库泰澳的大家当然是好人。我们有最了不起的‘象形贝壳’——麦黎的舞蹈与合唱将滋养它们的外壳,纯粹而高涨的情感能够为它们晕染出最优美的纹理。”

“格蕾丝女士呢?”

“她预言了麦黎的淹没,从洪水与风暴中拯救了我们,她向我们揭露世界的真相……她,希望我们加入重塑之手的复仇计划。”

“……”

“祖辈们留下的贝壳告诉我们,努库泰澳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可怕,有信奉黑暗的邪恶女巫,有盘踞在海上的纳卡鲁瓦蛇,有轰隆隆的怪物与巨鸟。可……”

舷窗里的一幕幕倒映在她的眼中。

寻常的寒暄,温暖的笑容,一盏盏昏黄的灯,向她伸出的手。

“外面的人们……与努库泰澳的大家,真的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差别么?”

过往与当下在恍惚中重叠在一起,令人耳晕目眩。

女孩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愣神,一声嗓音浑厚的呼唤惊醒了她。

“嘿!小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舵手伊萨姆笑着向着图图石子招了招手。

在他的脸上,皱纹和晒痕组成的纹路挤压着,传递着来自一名老水手的善意。

“别在外头站着啦,到这儿来~”

“——!我……抱歉,我有点走神了。”

在眼前不断打着晃的蓝色水手帽惊醒了她。

“没什么好抱歉的,小客人。”

另一名舵手老查理同样对着图图石子露出了笑容。

“要不是你,咱们可就得一直在这儿孤零零地呆到下一个港口了。”

“哈哈~别见怪,老查理总算逮住了一个吹嘘自己的好机会。”

“伊萨姆,难道你不想让客人看看你是如何驱赶那些热情过剩的巨齿飞鳐吗?”

图图石子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眼前欢愉着、逗乐着的水手们,好奇地望向窗外。

“巨齿飞鳐,是那些热衷与海船搏击,给水手们捣乱的坏家伙——?!我还从来没见过任何一只真正的巨齿飞鳐呢……”

某种古怪而熟悉的低吟呜呜作响。

“瞧瞧,咱们可是碰上了一位见多识广的小姑娘啦~那这位幸运的客人,小海怪专家——你愿意帮我们搭把手吗?”

“我……”

一双粗糙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图图石子慌忙退了两步,可那双手却毫不动摇,仍然热情地停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双令人眼熟而亲切的手,图图石子见过无数类似的老茧,在佩纽奶奶、塔雷克叔叔、纳塔诺爷爷以及更多努库泰澳人的手上。

她再一次陷入了迟疑——就像是她在船舱中的那样。

“……我可以么?”

“放心吧,这一点儿也不难~巨齿飞鳐畏惧噪音,而咱们的‘自由海风号’,最不缺的就是扩音喇叭!”

“更何况,我们的大海母亲会保佑我们的。”

“当然,还有比咱们更虔诚的子民吗?”

水手们互相挤眉弄眼,一种无言的亲切感从勾肩搭背的呼喊中传递了出来。

他们摩拳擦掌,像是在筹备一场即将到来的演出。

“准备好,伙计们!”

伊萨姆高声呼喊:“满舵——!”

巨齿飞鳐发出了尖利的声音,在自由海风号周围盘旋。

它们紧盯着甲板上,紧盯着船长室外的那些水手和图图石子,那如铜铃般巨大的眸子与锋利的尖齿中满是杀意。

成群的巨齿飞鳐对于任何生物来说都不亚于灭顶之灾——除了人类。

因为人类会发现规律、总结规律、运用规律。

他们会使用名为“科学”的武器来武装自身,并让自己逐步登顶世界之巅。

“改变航向至二七零度,右满舵。将航速减至五节,注意艏向波!打开扩音器,准备驱逐海怪。”

一条条指令在老练的引航员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

游轮缓缓转向,巧妙地避开了莫阿纳海怪“触手”可及的范围。

“会吹这个么,小姑娘?”

一枚口琴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擅长……”

“别担心,小客人。不论吹得怎么样,我想都不会比伊萨姆制造的噪音更可怕了~”

“咳咳——!”

伊萨姆抽空捶了老查理一下,一丝因为陌生人在场的羞涩从他的动作中流出。

不过他们也没有忘了正事。

海员们相互打趣,争先恐后地挤在了麦克风前面。

“当远离故乡 我多么悲伤”

“当告别亲朋 我多么悲伤”

突然响起的合唱声几乎震破了图图石子的耳膜。

“小姑娘,快来~”

不知不觉间,那枚口琴附在了她的嘴边。

悠扬的口风笛声,跑调却热忱的歌声,随着风遥遥吹向海面。

麦黎常有如此的篝火盛会。

“我们这般可怜的舵手呀”

“只好在无边洋流中颠簸”

“向那海岸告别 告别新斯科舍”

“让黯淡和荒凉将群山淹没”

“当我随水流飘荡 在远洋之中”

“你是否仍会叹息 仍将祝福我”

…………

一首又一首说不上名字的船歌撕开了海雾,亮光在海面上闪烁,像晚会后荧荧的篝火。

巨齿飞鳐散去了。

它们的收音器官很发达,这种程度的动静对它们来说与凌迟无异。

图图石子的嘴唇离开了口琴。

她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望着海面上凌凌的波光,如梦似幻。

恍惚间,这些水手的身影与她的亲人重合,而那海上的波光,同样形似他们族群中燃起的篝火。

“他们……真的是坏人吗?”

就像海底不断上升的气泡一般,疑问不断在她的心中涌现,浮于心头,浮于喉间。

“我们之间的区别……又在哪儿呢?”

“砰。”

她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一道身着蓝黑色服饰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素手附上她的肩头。

“您是想找我吗?图图石子小姐。”

在听见熟悉嗓音的一刹那,图图石子打了一个冷战。

那双扶住她肩头的手……冰冷得不似活物。

“是、是的,格蕾丝女士……”

图图石子刚想跟着格蕾丝进入船长室提出她的疑问,下一刻,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是……那个没礼貌的家伙?为什么你会在船长室里?”

“噢,这个嘛……”

凌依走出了船长室,瞥了一眼格蕾丝,收回目光对着图图石子笑道:“我只是过来与格蕾丝船长进行一些合作。”

“你并不需要知道这些,努库泰澳人。这些与你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