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新的洞天当中,青玉梅树并不高壮的树身,却也能在树下摆开一张玉桌。
李无忌便坐在玉桌一旁,方才正是他将这地阶青玉梅树调蓄生机。
此刻梅树正开满了白花,又在数息之间尽数凋落,结出一颗颗圆滚滚的青色梅子出来。
犹如枝间缀青玉,又似仙树结灵丹。
清幽冷峭的梅香沉郁间,四周自发落下雪来。
李无忌对面的老道,伸出手摘取了数枚青玉梅,抛入了面前正煮的正沸的酒瓮当中。
“道友,我这青玉梅树亦有一处奇妙,它开花快,这梅果熟的却慢。
正如这九嶷,总有一些着急诞下道果的,却迟迟不曾成熟。
中途被人摘了去,化入酒中,成了别人的滋味。”
看着青梅在酒瓮中翻涌,李无忌望着眼前的老道。
这位老道,在他踏往另一处洞天的时候,忽然冒了出来,将他接往此地。
又请他调蓄青梅,此刻借机兴起言论,不知是何用意?
其自言太清。
此界有三位渡劫已过的大能。
白泽,太清,和天枢。
若真是那位存在,李无忌还真就难以接话。
“小友不必拘束,你成道太快,我总也得前来看看。”
酒瓮当中,热腾腾的云气升腾,悬在这一片枯悬于虚空的山海境的顶端。
也洒下了扬扬沸沸的大雪。
令这一座洞天胜地,配合这青玉梅树,自成一景。
李无忌看着酒中翻滚的青梅,谨慎开口言道。
“青梅摘下,便再无成熟之机,此刻细品,虽有一番滋味,却亦失了期待。”
“满树青梅,何愁没得吃。”
“若树生机不盛,青梅何出?”
接连数言,眼前的老道人都是面色温和,抚着长须,不曾有半点其余神态。
“终南道友灵植法精擅,那你帮老道看看这满树青梅,又能熟几颗?”
李无忌瞧看青玉梅树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李无忌看到那一颗颗青玉梅子,就如同看到了九嶷如今得了道果的诸多修士和妖物。
他们的身份情景,都在青梅中显化,好似随时能被人一手摘下,扔入酒中喝下。
这满树青梅,就是此界站在最顶端的一批修士。
李无忌默然不语,眼前老道,也不知道煮了几次青梅。
太清,究竟什么是太清?
以太为名号,亦是一种绝大尊荣。
至强械修天尊以天枢为称呼,亦是志在此界。
到了如今这步,大道感应已非虚假。
熟与未熟,不止是能否成仙的区别。
还是另一层未曾言明的意思。
熟了味美,是吃,还是任由他脱落梅树而去?
李无忌谨慎间,只能以人仙北宫臻来说及。
“青庐门为当时第一大宗,有人仙美誉。此枚青果,最为易熟。”
老道摇了摇头,不太认同。
“这枚果子被虫子蚀空了,成了另一条最大的虫子,他只是不敢出巢。”
李无忌听闻此言,眼前顿时见到那一枚果子,在将要成熟之际,陡然被黑色虫子侵蚀。
借助那犹自青色的虫壳,黑色的虫王躲避在其中,隐约窥伺着整棵青玉梅树。
也成了屹立果树顶端,最大的一颗坏果。
李无忌见此,却是浑身发冷。
若是有这么一个天魔大君披着人族人仙的名头,想要毁坏此界,他该如何做?
天魔所求,无非大破灭。
大功大果,半点差池,便是大业障。
这位人仙魔尊,做成了妖庭想要做的事。
以魔身,占据了人族高位。
只不过,眼前老道,如何看的这般清楚?
“我名太清,正因为我从不插手九嶷,所以旁观者清。
这枚果子,自它诞生,就有大气象。
我看着它被蚀空,忍耐千百年,不曾伸出壳外。
但近期,它却有些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能忍这么久,现在却忍不住,那必然是临近功成了。
李无忌眉头皱紧,一时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正如眼前老道所言,他熟的太快,或许也位列此界前茅,又没宗门背景,也就难以知晓此界太多隐秘。
这些事,他也不曾知晓半点干系。
太清道人,找他说及此事,又是何谋算?
他果真是不曾插手半点?
周天法会,不也见他列席?
李无忌眉头皱紧,此等险恶局势,从他修行以来,就没有少过。
九嶷这些成了道的修士,都喜欢在后谋算。
但李无忌看着那一棵被他调理生机的青玉果树,却又无法苛责。
总不能坐看此树倒塌,也经不起几次折腾了。
让他救治,不过是点及他前次在界外立功,救九嶷于危难。
如今,才有这等局势。
“前辈不妨明言。”
老道人看着李无忌,就好似看到了一个愚笨的果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又是这颗果子,护住了果树。
“不拘这些果子熟或不熟,梅树总不能就此坏去。
我也只是看护此树,终南道友所修行的大道,可为我同道。
老道一个人看顾,总归是难以看的周全。”
这是,也要拉李无忌入伙?
李无忌想起之前莫名收到的好处,还有记忆中的那一门青庐人仙法。
他怎么就成了香饽饽?
九嶷如此混乱,难怪那些仙人一旦功成,就再不复归。
李无忌亦在心中再次确定了一下念头。
“前辈通天神通,晚辈不敢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修绵延之道,终须证道于九嶷。
此树,你也得看护。
这便是你我同道。
今日论道一场,这株青玉梅树,就赠予道友。”
老道人拂袖之间,青玉梅树根须卷起,化为一枚青玉杖,落在了年轻道人的手中。
他金瞳望去,还是能看见那一枚枚青梅的真容。
熟了几分,又是否蚀坏,亦或是否有脱离之势,是否在暗中窃取树身营养,都是历历在目。
有此树在,就相当于将太清道人所望见的一切,都随之赠予了李无忌。
于他行事,自有大好处。
而眼前虚空,又回归到了他踏入另一座洞天之时。
有修士浮现出来,看着眼前持着青玉杖的年轻道人。
“可是通神观的仙植大家?”
随着李无忌腰间玉佩发光,那道人当即大喜。
“快,道友快看看我那药圃,明明看不见虫子,却好似要被虫子吃坏了。”
李无忌恍惚间,看着手中青玉杖,当即抬步敲击着玉阶,拾级而去。
清脆的玉杖敲击声中,李无忌好似看到老道人那一双极端清澈,看破一切的眼眸。
不管成道如何艰难,总也要前行。
谋划算计,不在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