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李治李治面对她时,总是难以言喻的欢喜与宠溺。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立刻垂首肃然道:“娘娘!臣万死不敢!”
武媚娘眸光微黯,语气倏地低迷下去,无助中带着些许幽怨:
“不敢?那你……心中可想毒死我?”
一股寒意窜上上官仪脊背。
皇后夤夜造访,难道只为问这荒唐一问?
普天之下,谁敢在自己家中谋害当朝国母?
这问题愚蠢至极。
然而,他必须认真作答。
“娘娘,臣不想。”
他沉声道。
武媚娘笑了。
托腮的手放下,目光却依旧牢牢锁住上官仪,异常认真地说道:
“可你想让皇上废后。废了我,无异于将我置于死地。”
上官仪被迫迎上她的视线。
如此近距离地与武媚娘对视,还是头一遭。
那双眼中,探究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期许交织着。
上官仪的心,竟如擂鼓般狂跳起来。
纵是已近含饴弄孙之年,
此刻面对武媚娘,
他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心中泛起难以言说的怜惜。
他不愿见她死。
上官仪垂下眼帘,声音艰涩:“只要娘娘……不再涉足朝政,那……”
武媚娘神色未变,径直打断:“上官,撇开我是女子这一节不论。
我批阅奏章、协理国事这些年,与你,也算得上旧识故交了吧?”
她日日高踞御座,俯瞰群臣。
上官仪眼中那份男人对女人的痴迷与恋慕,她怎会读不懂?
内心对此自是深恶痛绝——她是李治的,岂容他人肖想?
然而此刻,她不得不利用这份妄念,来扼杀他废后之议。
这念头令武媚娘胸中戾气翻涌,对权力与自身处境的不满达到顶点——她必须站得更高!
高到足以让这些仅凭唇舌指点江山的男人,尽数匍匐在她脚下,听凭驱使!
上官仪沉默。
只因她是女子,这一点,便注定他们永无“故交”可言。
武媚娘继续追问,声音放得更轻,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就因为我是女子,我的才智谋略,便不能报效朝廷?不能治理国家?不能……与你共商国是?”
最后一句,轻若耳语,却在上官仪心湖投下巨石。
他的心跳骤然停滞。
他无法否认武媚娘的治世之才。
若这份睿智属于皇帝,那便是完美无缺。
可偏偏……执掌它的是皇后,一名女子。
只是,上官仪的心思已悄然松动。
短短半刻钟,他那废后的决心,竟已不如先前那般坚如磐石。
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娘娘,国事自有臣等,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皇上。
娘娘只需为陛下打理好后宫,闲暇时赏花弄玉,安享尊荣便是。”
武媚娘压下心头怒火,依旧轻声细语:“上官,我是男是女,当真如此重要?”
“是!”
上官仪答得斩钉截铁。
这是他做为男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流淌在血脉中、沉淀了数千年,权压在女人之上的天道!
权柄自当握于男子之手。
武媚娘眼中雄心未减分毫,
又问:“难道,比这江山社稷、比天下黎民苍生……还要紧?”
这自然无法相比。
上官仪再次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