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心头剧震。
望着眼前表情凄苦的老人,心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
感情对方身为筑基修士,居然同时还是一位抱着天下大同信念的无产阶理想主义者!
他憎恶的不是某个门派,而是整个修真体系本身。
在房允典眼中,修士与生俱来的天赋就是原罪,是破坏平等的万恶之源。
这种近乎自毁的纯粹信念,比任何邪修歪道都更令人胆寒。
因为… …
这才是真正的“殉道者”,从内心深处想要殉葬道门!
房允典掌心泛起真气涟漪,将滴落的鲜血尽数驱散。
徐行眼中剧烈震颤:
“您想消灭所有修士?”
“不是消灭… …”
房允典突然挺直佝偻的背脊,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神采:
\"是改造,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变得少少的,在斗争中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现在的修士,就是需要被改造的对象。\"
好吧。
结合对方担任特卫几十年的经历。
徐行终于明白,对方崇高的信念是源自谁了。
房允典眼中闪过孩童般的虔诚:
\"当凡人能用科技掌控星辰大海,谁还需要那群躲在深山里作威作福的'仙人'?不,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
\"教员说过,‘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那些自诩天选的修士,不过是被力量蒙蔽双眼的可怜虫。\"
徐行辩解道:
\"但力量本身是没错的... ...\"
房允典冷笑一声,眼中闪过悲悯:
“力量没错,错的是独占力量的人,特别是连生命长度都不匹配的这帮人… …教员还说‘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只要不打碎这枷锁,所谓的‘天选之人’永远高高在上,这种生来就不公平的力量永远成为吞噬公平的深渊!”
徐行咬着嘴唇。
很想反驳对方,告诉他自己已经研究出了可以让普通人修真的办法。
\"所以… …这种力量生来就是诞生特权的枷锁!\"
房允典猛地挥手,掌心真气激荡出锐利的破空声:
\"就像教员说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现代社会的进步,有哪样是修士推动的?这些人反而成了前进的阻碍!\"
徐行知道无法改变对方的理念。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的论点论据… …无比正确。
他沉默良久,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那您打算怎么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房允典开口道:
\"南方局的‘在职注册修士条例’就很不错… …先从瓦解玄门宗族开始,收回对道门的解释权,再在争斗中… …\"
徐行瞳孔骤缩:\"你是说... ...\"
房允典枯瘦的手指在茶案上勾勒出南北轮廓:
\"第一步,用南北之争为幌子,让玄门与不听话的野修互相内耗,甚至可以强行干预,推进这一进程。\"
他指尖飞点:
\"第二步,等他们元气大伤,再以'规范管理'为由,强行推进注册制度,通过‘在职注册修士条例’,培养一批思想过硬的官方修士。”
“第三步,以这些官方修士为班底肃清境内威胁,那些不听话的宗族… …都是最好的磨刀石。\"
\"等新一代修士在体制内成长起来,最后就是血修、邪祟了… …”
窗外惊雷炸响,一场冬雨不期而至,照亮老人斑白的鬓角:
\"用三十年完成过渡,到时候修士不再是特权阶级,而是...国家培养的特殊人才… …以你的寿元,完全可以熬到这批注册修士寿终正寝… …”
老人笑着说道:
“当然,如果时代不再需要这种人才的时候,特调部也可以选择停止培养,就像粮票一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徐行望着对方的眼睛,缓缓开口道:
\"那我们呢… ...\"
“到时候就该我这老棺材退场了,而你… …就是继任的卫道人。\"
“可… …您怎么就确定,我会如您一样,坚持这个信念?”
“等你停留在这个境界几十年不得寸进,你自然就会明白的。”
北风掠过窗口,卷起老人斑白的发丝。
徐行却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的无比强烈的使命感。
他终于明白。
房允典要发动的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清洗,而是要彻底颠覆延续几千年的道门格局。
老人眼中燃烧的炽热信念,竟让他想起史书上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理想主义者——或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
徐行望着房允典布满皱纹的脸,平静的说道:
“前辈为何现在就告诉我这些?”
徐行握紧茶盏: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您这种想法,或许连首长都不知道吧?”
房允典望着窗外翻涌的雨幕,苍老的面庞在雷光中忽明忽暗:
\"正因为连首长都不知道,才要告诉你。\"
他枯瘦的手指叩击茶案,发出空洞的回响:
\"以筑基修士的生命厚度,才可以完美执行这一计划,知道‘阳谋’为何比阴谋更可怕吗?因为它摆在明面上,却让人不得不入局——当南北玄门开始厮杀,当注册修士制度推行,整个修真界都会被裹挟着走向新秩序… …所有人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
徐行喉结滚动:
\"您这是在赌博!\"
\"赌博么… …或许吧,但总要有人先掷骰子,由我这个道协终身荣誉会长来干这件事,岂不是很有宿命感?\"
“可您为什么就那么确信,我… …愿意接您的庄?”
房允典突然笑了,那笑声混着雨声,竟透出几分释然:
“你以为这是选择,可在我看来不过是历史规律的必然,修真界的特权轮回千年,早该有个了断。”
他指尖划过案上裂痕:
“你我都是时代选中的棋子,区别只在于,你是要主动推动车轮,还是被碾作尘埃。”
“我不懂。”
“我说过,你以后会懂的…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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