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姜家老宅,姜尧解开安全带,侧身将毛毯往副驾昏昏沉沉的于泽脖子里掖了掖。
“到了?”
他勉强地睁开眼,环顾着车的四周。
姜尧轻嗯了一声,将他眼前过长的碎发往一边撩去。
“我就不熄火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尽快出来。”
于泽窝在毛茸茸的粉色小毯子里,打了个哈欠,乖乖点头:“去吧。”
姜尧看着他精巧的侧脸,忍不住凑上去轻啄一口。
退开时,他低垂着眼眸,忽然发现鲤鲤身上已经很久都没有玫瑰花的味道了。
姚佳就在房间里等着他,姜尧快步行过老宅里弯弯绕绕的回廊。
推开那扇古朴的雕花梨木门,一道挺直中透着不屈的背影就站在他曾经的书桌前。
姚佳着一身藏青色旗袍,头发利落的挽在脑后,右手倦怠地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
姜尧进来时,她正低着头在看什么。
听到动静转身,她神色疲惫地用拇指掐掉眼尾,抬眸看他:“回来了。”
姜尧也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相框。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自然知道那个相框上是他小时候,一家四口的照片。
姜尧皱眉,又扫了眼装满烟头的烟灰缸,以及床铺有人动过的痕迹。
看来姚佳在他的房间待了一晚上。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走到长椅大喇喇往那儿一坐。
“叫我回来做什么?”
姚佳放下相框,双手抱怀靠在桌角。
一身气焰又变得和往常一样。
“阿黎常居西华,我就不说了,你在帝都还十天半月不着家,我难道不能叫你回来吃顿饭吗?”
姜尧眉眼间透露着冷淡,想也不想拒绝。“没空,我事情也很多。”
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讽:“姜俞海跑去北极圈,怎么没把你带上?”
姚佳闻言,脸色布满寒霜。
“我就得一辈子和他绑在一起吗?”
“是啊。”姜尧仰头弯了弯嘴角,“没有谁离不开谁,你看我们一家子现在忙忙碌碌,各奔东西,不也挺好的。”
姚佳下意识道:“可你们……”
姜尧打断她,继续延续方才的语调。
“姚佳,我和姜黎都走到了你给我们规划的路段上,如你所愿了,你怎么看上去还不满意?”
姚佳愣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
这一瞬间,或者说从昨夜起,她的脑海里就闪过许多已经快要被遗忘的画面。
从嫁入姜家年华尚且青涩,再到相继生下阿黎阿尧,看着他们逐渐长大。
她在这大染缸里待的久了,回想起曾经,只觉得自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而她和她的孩子们,也早就已经渐行渐远。
“阿尧。”
姚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泄露出几分藏得很深的悔恨。
“你是因为我曾经阻止你去找那个omega,现在非要让你娶丞逸,所以恨我的吗?”
姜尧半晌说话,忽然发出一阵莫名的哼笑。
“何止这些呢,我当年冒着泼天大雨也要逃离帝都,难道是因为我突发奇想觉得这样好玩吗?”
姚佳有些激动地朝他走了两步。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啊,你现在知道姜家的祖训有多无情,倘若我不为你们铺好后路,任由你们做自己的选择,你们很快就会被家族抛弃。”
两人隔着距离,姜尧冷漠地望着她。
“你没资格委屈,你选择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选择助纣为虐,现在跟我讲是为我好。你何曾问过我们一句,究竟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姚佳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偏头不去看姜尧,嗓音染上些许凝滞。
“你们都是这样看我的?”
姜尧干脆道:“是。”
他目光透露出对她的怜悯。
“姚佳,我想你最懂我们的感受,你年轻时有多恨我现在就有多恨。”
姚佳瞪大眼睛:“你知道了什么?”
她明明在这个家一直都伪装得很好。
姜尧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封,陷入回忆。
“这是我被你们关在禁闭室三个月快要濒死的时候,奶奶派人送来的东西。”
姚佳的心头一颤,那三个月也是她的噩梦。
五年前,姜尧被带回去后,死活不肯屈服,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吵着要找于泽。
姜俞海一怒之下,将他关进禁闭室,并下令只要他不妥协就永远别想出来。
姜尧待在禁闭室里,不吃不喝,无声地和他们抗争了三个月。
那段时间他能活下来,完全是靠着每晚强行扎进他身体里的营养剂。
他以一己之力和整个家族抗衡,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宁愿不要这条命,也要换回他爱的人。
可姜家的无情怎么是他能抗衡的,营养液终究扛不动一具自暴自弃的身体。
激素紊乱诱发了他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发情期,没有退路的他甚至想彻底废了自己。
绝望地希望自己因此在姜家变得没有价值,这样他们就能把他赶出去。
最后是梁夫人派小木将一纸书信悄悄递到禁闭室里,绝了姜尧的寻死路。
姚佳捏着指尖那半截香烟,从他手中接过。
原先她还以为是姜尧自己想通了,现在看来,这封信里的东西起的作用比什么都大。
她的手微微颤抖,盯着泛黄的信封许久,没有立刻打开。
像是下了决心,她问道:“阿尧,你现在,喜欢上丞逸了吗?”
姜尧目光漠然,预料之中的摇头否认。
姚佳深吸一口气:“果然,这段时间你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姜尧挑眉,意味不明道:“也不算骗,有的时候,我的确是爱的,没有作假。”
在姚佳惊异的眼神中,他接着说:“不过你说郑丞逸的话,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爱上除了于泽以外的人。”
郑丞逸!
这是姚佳查到关于宇文丞逸没上宇文家族谱前的真正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从姜尧嘴里说出来,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苦涩地弯着嘴角:“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姜尧:“三年前。”
姚佳:“那你也知道他的信息素……”
姜尧轻哂:“就是因为我闻到了他的信息素,觉得并没有多契合,才去调查了他的身份。”
他想起什么,刻意地啊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向姚佳。
“郑丞逸和我契合度是超过了百分之五十,按理说这也不算低啊。”
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姜尧带着报复意味耐心询问她:
“想知道我那时候没有拿到过检测单,是怎么比较出我和他信息素匹配度不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