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一道诡谲莫名的真气骤然破空而至。那真气似有灵性,竟以七情为盾,六欲为刃,缠绵悱恻间暗藏杀机。玄空双目微睁,当即收势回守。
只见玄空身前凭空凝出一道三尺气墙,澄澈如水却又坚不可摧。他周身泛起淡淡金芒,无形罡气已如琉璃罩体,将一切外邪隔绝于方寸之外。
然而那缕诡谲真气竟如附骨之疽,倏忽间便寻得气机罅隙,在玄空护体罡气将凝未凝之际,已如毒蛇吐信般穿透而入!
真气入体的刹那,玄空只觉百骸如遭万蚁噬咬,七情翻涌。喜、怒、哀、惧、爱、恶、欲如野马奔腾,六欲幻象更是化作万千红尘丝缕,自泥丸宫直贯而下。眼前忽现朱楼绣户,耳畔骤闻燕语莺啼,鼻端暗度脂粉甜香,竟是要从五蕴六根处瓦解这金刚不坏之身。
玄空舌绽春雷,一声\"咄\"字真言震得袈裟猎猎作响。奈何那真气已如春藤缠树,越是运功相抗,心中尘缘执念便愈发清晰可见。额间一滴冷汗坠地,在青石板上灼出缕缕青烟。
只见暮色深处,一道修长身影踏着满地碎光而来。那人白发如霜,在风中肆意飞扬,一双赤瞳泛着妖异的血芒,仿佛沉淀了万千生灵的怨念。他每一步落下,四周草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连空气都凝滞成粘稠的血色雾霭。
“在和心之极对拼之后居然还能站起来,不愧是少林住持玄空大师。”东方曜负手而立,血色瞳孔中泛起虚伪的悲悯:“少林千年古刹,竟敢窝藏武林公敌沉飞燕,当真是……罪大恶极啊!”他刻意拖长的尾音在山门残垣间回荡,惊起漫天昏鸦。
玄空双手合十作礼佛状,唇边一缕殷红悄然渗出,在苍白的肤色上格外触目。他眉间微蹙,似在忍受某种无形痛楚,却始终不发一言。
“非得这个时候才肯出来吗?”邱野嘴角含着血沫,踉跄着从断壁后走出。他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却仍死死攥着那柄染血的残刀。
\"难道,我们黑道在你眼里就只配当个提刀卖命的打手?\"邱野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戾气翻涌,刀锋在月色下泛着森冷寒光。
“技不如人。”东方曜斜睨一眼,唇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忽然反手一震,碎砖残瓦嗡鸣着钉入邱野脚前三寸青砖,溅起的碎石擦过对方染血的衣摆。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清泉涤荡,慈心大师自烟尘中缓步而出,袈裟纤尘不染,雪白长眉垂落如静水微澜。
老僧抬眸时,眼底似有万千佛光流转,却在瞬息间归于古井无波。他枯瘦的手指轻捻菩提念珠,檀木珠子相击之声竟压过了四周兵戈嗡鸣。
东方曜不疾不徐地展开手中竹简,清朗的声音在古刹间回荡:“少林寺包庇武林要犯沉飞燕三载有余,证据确凿。”他指尖轻弹卷轴,“今奉白道六派共议,由本盟主亲赴少林,缉拿涉案人等。”
“阿弥陀佛。”慈心大师双手合十,雪白长眉忽如流云舒卷。老僧周身三丈内,连月光都凝作琉璃净色。“东方施主布下这等杀局……”
话至此处,慈心大师指尖菩提子突然迸裂一颗,“莫非只因老衲……”抬眸时,古刹残钟无风自鸣,“知晓了那桩……本不该存世的秘密?”
东方曜缓缓抬起鲜红的双眸,他忽然轻笑一声,眸光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冷:“慈心大师,望您体恤晚辈难处。交出沉飞燕,也免得……污了这佛门净地。”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殿前那口千年铜钟无声裂开三道细纹。夜风卷着残香掠过,将地上金莲瓣瓣染成血色。
“当年以红阳血精之名血洗无相城,如今又以沉施主为由兵临少林。”慈心大师雪白的须眉在夜风中轻颤,枯瘦的手指缓缓拨动菩提念珠,“东方施主,这因果轮回,你可曾问过自己?”
“哼。”东方曜眸若寒星,冷冷睨视着慈心大师,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便再不发一言,只余满寺凛冽的寒意无声蔓延。
慈心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一声\"阿弥陀佛\",神色平和如古井无波。他缓步向前,袈裟轻拂间带起淡淡檀香,步履从容似踏莲而行,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东方施主,沉施主确系老衲收留,寺中众僧皆不知情。”苍老的声音似暮鼓晨钟,在殿内回荡,“若要问罪,老衲愿一力承担。”他枯瘦的身躯挺得笔直,宛如千年古松。
东方曜玄紫色衣袍在穿堂风中翻卷如墨,负手立于殿前石阶。他忽然低笑,“好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笑声骤止,眸中寒芒如利剑出鞘,最后一个字音犹在耳,整座大雄宝殿内忽起罡风。
慈心大师白眉微扬,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动佛珠:“阿弥陀佛。纵是当世第一人,要取老衲性命,怕也要费些周章。”话音未落,周身隐现金光。
东方曜眼中精芒暴涨,指尖在玉佩上轻叩三下:“素闻大师已证得佛门六神通中的心眼通……”他忽然展颜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不知晚辈这先天心绝,能否破得大师的菩提金身?”
慈心大师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悲悯笑意:“阿弥陀佛。东方施主的先天心绝乃当世奇功,老衲垂暮之年,能得见此等绝学,倒也是缘法。”
忽有落叶纷飞,在二人之间盘旋不落。老僧白眉下的眼眸骤然清明如镜:“只是老施主参禅五十载,这颗心早已如古井止水。施主若要试,不妨一试。”话音未落,袈裟下隐隐有金光流转,竟在青石地上映出莲华虚影。
东方曜眸中寒芒乍现,如利剑出鞘般摄人心魄,唇角缓缓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却冷冽如霜:“那便……得罪了。”
只见东方曜剑指轻抬,以我执为引,刹那间天地色变,万千幻象如潮水般涌现。大地寸寸龟裂,赤地千里,焦土之上竟凭空生出无数枯骨,森然指天,宛如人间炼狱。
而慈心大师却神色不动,双手合十,周身泛起淡淡金光,如莲出淤泥而不染,任那幻境纷扰,始终身心澄澈,不着一相。忽见那焦黑的血灰之上,竟有点点绿意挣扎欲出;龟裂的焦土之中,纤弱草芽倔强地顶开死寂。一寸寸,一厘厘,以柔克刚,以生破灭。正是:“本性弥陀随体现,唯心净土何曾远”。
……
“还望东方施主能遵守约定。”再一晃神,那袭僧衣仍旧静立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分毫。大师手中佛珠轻转,恰似那焦土中新生的第一抹春色。
东方曜单膝跪地,指节深深扣入地面,唇边一缕殷红缓缓滑落。可他却他抬首冷笑,眼中寒芒未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