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曦在地上瘫坐了好几分钟,直到冰冷的石砖寒意透骨,才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几乎是扑进了母亲的房间。
“母亲!您没事吧?他有没有……”
妖玄素摇了摇头,伸出微凉的手握住了女儿冰冷颤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
她的目光却极其隐秘、快速地扫了一眼房间的墙壁,随即对着女儿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明确的警示。
墨兰曦立刻会意,将冲到嘴边的疑问死死咽了回去,强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低下头,像往常一样开始轻声细语地安抚母亲,整理被角,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
待母亲重新睡下后,墨兰曦默默走出房间,开始收拾被翻得一片狼藉的院子。
只是动作比平时更加僵硬、迟缓,眼神不时惶恐地扫向四周,耳朵警惕地竖着,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直到夜幕如同厚重的墨汁般彻底笼罩了魔宫,将一切喧嚣与危险都掩盖在黑暗之下,安长卿他们还没有回来,墨沉渊他们也没有再出现。
墨兰曦伺候母亲睡下后,才怀着一颗被恐惧和疑问填满、七上八下的心,回到了自己那间狭小冰冷的房间。
她坐在硬邦邦的床沿,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白天的每一个细节——
墨沉渊那冰冷的眼神、那柄可怕的玉尺、母亲强装的镇定、还有……
云清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躲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地敲响了。
墨兰曦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但随即,她辨认出了那熟悉的敲击节奏……是安队长!
这是她说过的暗号!
她立刻赤脚跳下床,几乎是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安长卿清冷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黑暗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墨兰曦重重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吐出去。
她连忙侧身让安长卿进来,又紧张地探出头,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左右仔细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这才迅速关上门,反锁,又快步走到窗边,拉紧了厚重的窗帘,确保没有一丝光亮泄露。
转过身,她看见安长卿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桌边那张唯一的旧椅子上,正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安队长!别喝凉的!我去灶间给您换热茶!”
墨兰曦急忙上前阻止,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切。
安长卿却微微摇头,端起那杯凉茶,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人心的平静:
“无妨。让你担心了。”
见她神色如常,气息平稳,墨兰曦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软软地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安队长,你们……你们都没事吧?白天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担心……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安长卿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地解释道,语速不疾不徐,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墨沉渊来得突然,但我们反应更快。在他用那玉尺定住你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借助云清玥提前布置的、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隐匿阵法和洛笙计算出的最佳撤离路径,迅速从后院矮墙翻出,脱离了院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后怕:
“我们趁着他注意力集中在搜查院落的空隙,沿着预先反复探查确认的、魔宫侍卫巡逻的固定间隙路线,潜入了附近的宫苑区域。我们在里面寻了几处隐蔽暂时藏身。同时,洛笙和甲趁机记录了一下区域的布局和几条可能的备用通道。直到确认墨沉渊带人彻底离开,附近的巡逻也恢复了往常的规律,我们才又借着夜色,悄悄潜了回来。”
墨兰曦听得心惊肉跳,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却又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胆大心细和默契配合。
在那么电光火石般短暂的时间里,他们竟然能做出如此迅速而精准的反应,不仅成功躲过了堪称天罗地网的搜查,甚至还胆大包天地趁机探查了周边环境!
“大家都已经平安回来了,分散隐匿在各处,你不用担心。”
安长卿最后说道。
听到“大家都已经平安回来”这句话,墨兰曦悬了整整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的心,终于“咚”地一声,彻底落回了实处。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松弛感席卷了她,让她甚至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她用力点了点头,原本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信赖和感激。
安长卿又低声安抚了她几句,叮嘱她早些休息,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起身,拉开房门,身影融入外面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送走安长卿后,墨兰曦重新躺回冰冷的床上。
经历了这一整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般的惊心动魄,极致的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望着头顶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床帷,脑海中思绪纷杂——
对墨沉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对母亲未来命运的深切担忧,对自身处境的茫然无助,以及……
对安长卿云清玥这些看似与魔宫格格不入、却带来了微弱希望与温暖的人类,生出的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和期盼……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抵不过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想着想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最终,在这片危机四伏、令人窒息的魔宫最深处,她慢慢、慢慢地陷入了无梦的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