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欢这一醒,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尤其南星。
自从危竹将小姐带走,她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小姐了。
她和小姐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她紧紧地握着季月欢的手,哽咽地问:
“小姐,你不要星星了吗?”
【南是人间最暖处,星是长夜不孤时。
南星二字,一保你永不迷失方向,二保你永远有人相随。】
季尾草的声音在季月欢的耳边回荡。
季月欢鼻子酸酸地,摸索着回握住南星的手,“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星星呀。”
冬霜和腊雪也哭得不行,贵妃用力捏着她的脸骂她没良心,骂着骂着也是嚎啕大哭。
李修媛和段蕊不如贵妃泼辣,只是静静地用帕子拭泪,但季月欢因为看不见,听觉格外灵敏,所以也轻易捕捉到。
众多哭声中,唯有祁锦舒趴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月欢姐姐,母妃说你病了,病了要吃药,药很苦,舒儿给你带了糖。”
季月欢弯起唇角。
在陆元丰手底下的时候,她几乎每天拿药当饭吃,她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难喝又难闻的中药。
如果不是祁锦舒说,她好似已经忘了药是苦的这回事。
“好,谢谢舒儿。”
等到众人都确认了季月欢没事,祁曜君才把人撵走,然后缓缓抱住她,那么轻缓的动作,力气却不小。
“欢欢,吓死我了,真的是,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
季月欢有些无奈。
“祁曜君,你真是个爱哭鬼,都是个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好丢人噢。”
“你没丢就行,你没丢就行……”
他都不在乎季月欢的嘲笑了,后怕又庆幸地重复。
季月欢心头一软,缓缓回抱住他。
“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嗯。”祁曜君闭上眼,却还是抱着她不肯撒手。
季月欢由他抱着,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等感觉到他的情绪终于平复,季月欢才缓缓开口。
“祁曜君,运河还有多久建成啊?”
祁曜君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没好气,“那是运河,你以为建房子呢?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哪儿有那么快?”
季月欢呆了呆,“啊?这么久?”
“不过那是常规情况,你爹已经很快了,至少京城到青州这一段马上就要完工了,原本我预计的三年时间,但是你爹倒腾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投入使用之后极大地加快了开凿进程,直接将时间压缩了大半,这才一年多就已经初见成效,按之前呈上来的奏折,算算时间,约莫这两日便可通渠。”
祁曜君握住她的手,“这便算取得初步成果,已经可以论功行赏,届时我把他召回来,应该可以赶上今年的万朝会。”
彼时祁曜君没有多想,只当季月欢是惦记着跟季家人坦白。
季书棋毕竟是亲爹,他不在场怎么也说不过去。
季月欢松了一口气,“好,那我要快点好起来。”
她的眼睛能治,但毕竟拖了那么久,也不是说看见就能看见的。
需要施针,搭配吃药,起码还要个四五日才能完全恢复。
季月欢倒是不着急,能赶在她和小老头见面之前恢复就行。
祁曜君听着她明显跟以往不同的上扬语调,扬了扬眉,“很开心?”
季月欢弯起眉眼,“嗯,祁曜君,活着真好,我从来没觉得活着那么好过。”
今天醒来的时候,耳边都是嘈杂的吵闹和哭声,贵妃把她骂死了,可她居然觉得好热闹,好幸福。
原来她的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人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孤孤单单死在出租屋里,只有一个早餐摊阿姨记挂着她的季月欢了。
祁曜君也紧紧地搂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蹭了蹭,“是,活着真好。”
她还活着,真好。
永昭四年,腊月二十六。
季月欢重见光明。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有些不适应。
抬手挡了一下,缓过那阵刺痛,才缓缓将手拿开。
祁曜君正坐在床前,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欢欢?怎么样?能看见吗?”
季月欢眨了眨眼,眼前模糊的景象缓缓变得清晰。
随后她便怔住。
“祁曜君,你……你的头发?”
她想起祁曜君去江南找她的时候,小洛洛的那句话:
【欢姐姐,来了一个奇怪的伯伯,好多白头发,但是又长得很年轻。】
她当时还笑小洛洛年纪小,把人家头顶的雪花当成了白头发。
原来真的不是雪花。
是他的白发。
祁曜君却不怎么在意,只是红着眼笑出来,重新伏下身,抱住她。
“不碍事,欢欢,你能看见了就好,能看见了就好……”
虽然季月欢不管作出怎样的选择他都支持,可如果能够健康地活着,又何必吃那份多余的苦?
季月欢望着他的白发出神,半晌后将他推开,坐起身来,怒瞪着他:
“祁曜君你搞什么啊?只是几个月不见而已,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又在给我玩儿苦肉计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才不会上当。”
祁曜君有些哭笑不得,要去拉她的手,被季月欢甩开。
祁曜君再拉,再被甩开。
他叹了一口气,只得好声好气地哄:
“抱歉,我,我那个时候以为你……”
后面那个字他说不出口,但季月欢却很生气,“我死了又怎么样?我死了你就该过好自己的日子,你以前劝我的时候怎么说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
“可是欢欢,我没有办法不难过。”
季月欢怔住。
祁曜君趁此机会重新抱住她。
“你只是没能治好他的眼睛,都愧疚了那么久,我呢?我亲手把你贬为才人,亲手将你打入冷宫,我们分别那么久,再次相见却连重逢都算不上,我甚至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祁曜君闭上眼睛,眼角还是没忍住滚下一滴清泪。
“欢欢,如果把这一切换成是你和他,你会如何?”
她会恨不得杀了自己。
季月欢眼眶也红了,咬着唇,眼泪却还是滚了下去,她用力捶打祁曜君的肩头,忍不住骂:
“祁曜君,你也是个笨蛋,你怎么比他还笨。”
“好好好,我错了,”祁曜君一个劲认错,手上却在给她擦着眼泪,她这双漂亮的眼睛,他如今宝贝得不得了,“别哭,欢欢,你眼睛才刚好,别哭……”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季月欢眼泪更加止不住。
因为她曾经说过差不多的话。
祁曜君这下是真的没法子了,只能低头去吻她,强行将她的情绪中断,等她不再落泪,再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泪痕吻去。
“不生气了好不好?头发而已,不碍事,舒儿还说好看呢。”
季月欢咬着唇,虽然还是生气,但情绪比先前稳定。
“危竹怎么说?有办法恢复吗?”
祁曜君闻言顿了顿,忽然看向她。
“欢欢。”
季月欢顿了顿,忽然眼皮一跳,因为祁曜君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太对。
“怎么?”
“危竹……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