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欢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
“你是季尾草?”
她说出来都觉得很荒谬。
“你是季尾草,那我是谁?”
“你当然是季月欢啊,”女孩儿嘴角噙着笑,“季天骄,季月欢,都是你。”
季月欢浑身一震。
“你……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我怎么可能是季天骄,我分明……”
“你本就该是季天骄,”季尾草打断她,面上依旧带笑,“季天骄有着和你一样的性格,一样的能力,一样的说话方式,你怎么不是季天骄呢?”
是季天骄和你一样,而不是你和季天骄一样。
前后语序的不一样,导致这句话包含的意思格外分明。
季月欢的嘴唇都颤抖起来,“你的意思是……”
季尾草弯着一双眼睛,她似乎是个爱笑的性格,虽然长相一般,但笑容特别有感染力,让人也忍不住想跟着她笑。
她再度往前迈进一步。
“抱歉,在你没有来的时间里,我暂时替代了你。”
“为了让你来了之后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尽快适应你所有的家人朋友,我,一直在模仿你。”
她说到这儿,眉眼染上些许的心疼。
“季月欢,一路走来,辛苦你了。”
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季月欢有多么辛苦的人不多,季尾草偏偏算其中之一。
她才只模仿到七八分,都觉得很累了,在幽州学长绸舞的时候,她无数次跌倒又爬起来,无数次疼到想哭、想放弃,可是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季月欢曾经就是那么一个人走过来的,她便又咬牙坚持了下去。
可这才只是她漫长人生的一部分。
季月欢闻言,鼻尖莫名有些酸涩。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没让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掉眼泪。
她冷静地看着对方。
“你为什么要模仿我?还有,什么叫暂时替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紧张,我们有很多时间,这一次我会全部告诉你。”
她在虚无之中坐了下来,像是坐在了草坪上,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坐吧,我们慢慢说。”
季月欢看了看四周,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自己已经死了,灵魂飘到了什么诡异的空间。
但是她思索了一下,感觉自己傻愣愣站着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也坐了下来。
明明脚下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坐下来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坐在了云端,软绵绵的,很舒服,舒服到让她的眉眼都不自觉舒展,神情微松。
“你说吧。”
季尾草曲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侧头看她:
“在说之前,我需要先跟你确认,你应该从我留下的一些物品里,读取到了一部分记忆?”
季月欢点点头,“是,不过很零散,好像只能读取到关于物品的那部分。”
“已经够了。”
季尾草笑吟吟地瞧着她,“季月欢,你还记得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吗?”
季月欢皱眉思索了一下,“好像都是一些礼物,要么是生日礼物,要么是满月礼物,或者其他有着特别意义的礼物。”
比如那支步摇,比如平安锁,比如七宝佛珠。
“是。”
季尾草赞许地点点头,“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只有触碰这些东西,才能看到相关的过去?”
迎着季月欢茫然的眼神,季尾草笑着说:
“因为,那些本就是属于你的啊,只是你不在,我帮你代为接收,现在你回来了,我需要把这些东西,连同这些东西背后的记忆,一并还给你。”
季月欢却越听越觉得糊涂,她隐约感觉自己仿佛卷进了什么巨大的阴谋里面。
“什么意思?什么叫帮我接收,你凭什么代替我接收?”
顿了顿,她脑子里忽然闪烁起一些零星的碎片。
那个长得像天桥下算命老道士的和尚,走进她娘亲的产房,看着襁褓里怎么也不哭的女婴,感叹:
【空有躯壳而无魂,还好贫僧来得及时,若不尽快安置,恐将气绝。】
娘亲抱着满月的她,跟爹爹埋怨:
【还有那游方道人说的话也一直压在我心头,咱们闺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生日的时候,原主站在那个不怎么好看的蛋糕面前闭上眼许愿:
【上天保佑,希望季月欢未来,可以快乐幸福!】
南星说曾有一个道士给原主批命:
【小姐命格奇特,运非本运,命非本命,若得圆满,需在每年穷日向月老虔诚请愿,寻一大气运之人助小姐改命,否则余生孤苦,生亦苦,死亦苦,苦尽不见甘来,万般艰辛白费。】
言灵走的那天,季夫人眼眶含泪地望着她:
【你打小命就不好,我们想了很多办法给你改命。】
季予风送她地图的时候说:
【这世界除了我妹妹,上哪儿还能找出第二个看不懂地图的人?】
种种曾经她没怎么在意的细节在此刻一同袭来,连同分明坐拥一切,却非要进宫自讨苦吃的原主,仿佛都串联成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你……不,你们,你们都知道我会来?是你们把我召唤来的?!”
说到最后,季月欢的声线没来由尖锐起来,仿佛有一股压抑许久的愤怒在此时蔓延开来。
虽然她现在在古代也拥有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可她仍旧没有忘记,她在现代距离成功仅仅一步之遥的时候,猝死在黎明破晓前!
凭什么?
这么珍贵的穿书机会大可以给别人好了啊!她根本不需要!
像是感受到季月欢的愤怒,季尾草也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正色道:
“说召唤,并不合适,季月欢,你原本的寿命,其实就只到那一天。只是有人因为亏欠,提前为你搭建了一个世界,想要为你续命,想要弥补你缺失的一切。”
“还记得吗,言灵告诉过你我的命。”
说实话不太记得。
“什么什么虚妄,替灾,命悬一线?原话记不住了。”
季尾草噗嗤一笑。
季月欢黑线,“喂,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怎么会呢?”
季尾草忍着笑,大概是怕季月欢等下跳起来打她,她将话题拉了回来。
“此生富贵皆虚妄,为报恩情替灾殃。是说季家小姐这个身份根本不属于我,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替你扫平一切障碍,你晕车,漂泊的乱世不适合你,你命里有三道死劫,第一劫需要我帮你扛。”
季月欢的大脑难以在短时间内处理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微微怔神。
“你是说……观星台?”
“算是吧,”季尾草叹了一口气,“其实在那之前我们谁都不知道你的劫难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本来我计划着帮你拿下祁曜君,等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直接过来接手就好,也省得你吃宫斗的苦,结果没想到进来第三天我就嘎了。”
季月欢:“……”
她忽然想起当时南星说原主豪气冲天地拍着胸脯要拿下祁曜君,原来不是原主过于自信,是打定主意后替她拿下啊……
“第二道死劫是你所知的剧情节点,这道劫难,由危竹帮你化解。”
她说到这儿,季月欢才恍惚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
她中了毒。
“我现在是……第三道劫难?”
“是。”
“这次也能化解吗?”
季尾草含笑,“能。”
“谁来化解?”
“布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