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画面也在猛地突然一变!
“怎么回事?画面又变了?”
檀木梳齿刚触到发顶,母亲哼着的古老歌谣便走了调。
\"一梳梳到头......\"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指腹轻轻抚过武崧后颈,那动作像极了儿时替小白抚平安符的模样。
铜镜映出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微光,眼角细密的皱纹里,盛满了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梳妆台上泛黄的布帕,那是她六岁那年在集市上,用捡到的铜板给她买的礼物,边角早已磨得毛糙,却被她一直珍藏至今。
\"二梳梳到头......\"
蘸着清水的梳子缓缓滑过发间,带起细碎的水雾。
梳妆台上蒙尘的胭脂盒边角已经磨损,盒面雕刻的并蒂莲在烛光中明明灭灭。
那是三年前赶集时,我攥着她的衣角非要买下的。
\"等你及笄那天,娘用它给你画最漂亮的妆。\"
当时她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比春日溪流还要明亮的光芒,此刻却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忽然放下梳子,从抽屉底层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早已变硬的桂花糕,
\"你最爱吃的,一直给你留着......\"
\"三梳梳到头......\"
木梳在发尾的打结处停留许久,母亲小心翼翼地用指尖一点点理顺。
她手腕上那只变形的银镯轻轻晃动,碰撞出细微声响。
那是那年山洪暴发,她背着我蹚水时,镯子撞在石头上留下的痕迹。红头绳在她指间反复缠绕,最终系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结。
\"我的小白,怎么就长得这么快了......\"
她突然轻笑出声,可笑声里藏着的颤抖,却让我莫名眼眶发热。
她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往事,从牙牙学语时喊出的第一声\"娘\",到第一次自己扎坏的歪辫子,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要把这些回忆一股脑塞进我心里。
\"四梳......四梳......\"
檀木梳在她手中开始不受控地颤动,母亲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她忽然放下梳子,双手捧起我的长发,贴在脸颊上轻轻摩挲:
\"四梳梳到头......你总说长大了要做大侠,要保护娘......\"
她的额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带着化不开的眷恋,
\"可在娘心里,你永远是那个追着我要糖画的小不点儿啊......\"
她的眼泪滴落在我的发间,滚烫而沉重,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第二遍\"四梳\"还未说完,梳子便从她颤抖的指间滑落。
清脆的坠地声中,铜镜突然泛起诡异的涟漪。
混沌的黑雾从镜面深处翻涌而出,利爪撕裂了温暖的烛光。
母亲猛地将我护在身后,转身时我瞥见她后背不知何时出现的深色痕迹,像是被某种力量灼烧过。
\"记住......东......\"
她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被黑雾吞噬。
画面在黑雾中支离破碎,最后的最后,我只看到她奋力抛出的一样东西,泛着微弱的银光,朝着东边飞去 。
……
“呼——”
混沌的黑雾如同活物般翻涌,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在耳畔炸响。
“不,不要……”
腐臭气息裹着铁锈味灌入鼻腔,我瘫坐在地,裙摆早已被泥浆浸透。
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石板缝隙,那里还残留着集市那日糖画滴落的甜腻——此刻却混着刺鼻的硫磺味,在舌尖泛起苦涩。
“娘……”
我望着黑雾中若隐若现的狰狞轮廓,突然想起梳妆台上那半块桂花糕。
母亲总是这样,把最好的藏在最底层,等我偶然翻到,便笑着说“给我们小白留的”。
而此刻,她奋力抛出的银光物件在记忆里忽明忽暗,像悬在心头的谜题。
“啊——”
魔物的利爪擦着脸颊划过,锋利的边缘割开一道血痕。
我却盯着东边的方向,那里曾是老槐树生长的山坡。
母亲最后的叮嘱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带着临终前的急切:
“东边老槐树……树下有……”
碎石瓦砾下,我摸到半截断裂的红头绳,那是方才梳头时散落的,此刻却硌得掌心生疼。
“我还没学会给你绾发……”
温热的血珠滴落在绳结上,晕开暗红的花。
混沌的嘶吼声震得耳膜生疼,而记忆深处,母亲哼着歌谣的声音却愈发清晰。
她总说等我及笄那日,要教我用胭脂描眉,用银针绣出最漂亮的嫁衣——可如今,她后背那片灼烧的伤痕,早已将这些期盼烧成了灰烬。
利爪再次袭来,我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恍惚间,我又看见集市上的糖画凤凰,看见母亲鬓边的槐花,还有梳妆台前那面碎裂的铜镜。
原来有些遗憾,早在混沌撕碎一切之前,就已经种在了时光的缝隙里。
腐臭的黑雾凝成利爪,距我咽喉仅三寸之遥。
“火判!”
千钧一发之际,山风突然变得滚烫,背后传来震天动地的虎啸!
“吼……”
我惊恐回头,只见一道赤红色身影裹挟着漫天烈焰破空而来——那是一头浑身燃烧着青金色火焰的猛虎,每根毛发都在吞吐着灼目的火舌,老者银发在火光中猎猎翻卷,宛如浴火神明。
“吼……”
炎虎昂首咆哮,爪下的空气被灼得扭曲变形。
它纵身跃起的刹那,身后拖曳出数十丈长的火链,如同一柄燃烧的巨刃劈开混沌。
烈焰触及黑雾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紫色的瘴气与赤色的火光剧烈碰撞,化作漫天火星簌簌坠落。
“这,这是什么!”
我被热浪掀翻在地,刺鼻的焦糊味中,隐约看见炎虎张开血盆大口,将那魔物整个吞入腹中!
“哼……”
剧烈燃烧的火焰渐渐平息,老者踏着满地焦土缓步走来。
他身披战甲,腰间青铜铃铛泛着幽幽冷光,每走一步,地面就留下一片火迹。
\"小辈莫慌。\"
他的声音低沉如洪钟,枯瘦却有力的手掌轻轻将我扶起,指腹传来的温度竟比火焰还要灼热。
老者转身望向魔物消散的方向,沟壑纵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哼!老夫在此,你这腌臜东西也敢放肆?\"
他抬手挥出一道符咒,符咒在空中化作赤红色的锁链,深深扎入焦土之中。
随着锁链的收紧,地底传来魔物不甘的嘶吼,却很快被重新燃起的火焰彻底吞没。
炎虎蹲坐在老者身旁,火焰渐渐收敛,化作一只温顺的幼兽,亲昵地蹭着他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