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年六月十五日,溽暑蒸腾。
黄河码头上,徐子建一家人从一艘巨大的商船上走下来。
“母亲咱们到了!”
徐子建一边搀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一边转过头对身后的徐氏说道。
“嗯,这就是大名府!”
徐氏点了点头。
徐氏身边的宋引章、赵盼儿几女也同样好奇的看向前方巍峨高城。
华兰看着前方大名府城郭巍峨,青砖高墙在烈日下泛着古铜色的光,忍不住感叹:
“夫君,这大名府不愧是大周朝的北京,果然气象非凡。”
徐子建握着华兰的手笑道:“娘子未来几年,咱们家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大名府是北周在北方的核心战略支点,兼具军事屏障、经济枢纽与文化象征三重角色。
大周实行“四京制”,大名府于庆历二年被升为“北京”,与东京汴梁、西京洛阳、南京应天府并立。
作为陪都,它是大周在河北地区的政治中心,承担着“控扼河朔、镇服契丹”的军事政治功能。
真宗时期,因辽朝南下威胁,曾在此修建宫城(北京宫城),虽规模小于东京,但设有留守司、御史台等机构,成为朝廷应对北方边患的前沿指挥中心。
大名府地处华北平原北端,西依太行,东濒黄河,是中原通往幽燕的门户。
自周辽“澶渊之盟”后,大名府成为双方边界南侧的重要屏障。
大名府常驻禁军67个指挥营约3万余人,并设有河北都转运使司、安抚使司等军事行政机构。
大周名臣范仲淹、韩章、欧阳修等重臣!都曾担任大名府留守或知州,足见朝廷对其重视。
大明府除了市政治中心外,还是河北地区的经济中心。
大名府位于永济渠与黄河交汇处,是大周的“水陆都会”。
永济渠连接河北与中原,南下可通过汴河直达东京汴梁,北上可至涿州,漕运条件得天独厚。
朝廷通过运河将南方的粮食、丝绸、茶叶等物资经大名府转运至河北边防,同时北方的战马、皮毛等也在此集散,使其成为北方最大的物资中转站之一。
大名府的手工业与商业十分繁荣。
河北是大周重要的棉花和桑蚕产区,大名府依托原料优势,丝织、棉纺织业发达,所产“大名布”“河北绢”远销全国,甚至通过边境贸易流入辽朝。
除了纺织业外,大名府同样是冶铁与制瓷制造或者转运中心。
附近磁州的冶铁业和瓷器经大名府转运,成为重要的商品;城内商铺林立,据大周会要记载,其商业规模“甲于河北”,夜市、早市兴盛,货币流通量大。
周辽“澶渊之盟”后,大名府虽非官方榷场(榷场多设在雄州、霸州),但因地处交通要冲,私下商贸频繁,辽朝的马匹、药材与大周的手工业品在此交易,推动了区域经济融合。
除了经济外,大名府还是大周朝的文化重镇。
大名府设有府学、书院,吸引北方士人求学,培养了大批官僚。
大周中期,范仲淹在此任职时推行教育改革,提升了当地文化氛围,名臣李沆、寇准等虽非大名本地人,却曾在此任职或活动,留下不少文化遗迹。
城内修建有大型寺庙(如普照寺)、道观,佛教、道教文化兴盛;城市布局仿东京汴梁,有内城、外城,街道规整,衙署、民居、商铺分区明确,是北方少有的繁华都市。
在大周朝,大名府乃是是维系北方统治的“国之北门”,其兴衰直接反映了大周对北方边防与经济格局的战略布局。
徐家想要成为顶级世家蜗居在京东路是没有前途的。
势力必须要延伸到河北地区,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而徐子建下一步的目标便是成为这大名府的话事人。
如今大名府的长官名叫梁世杰,曾经担任。从三品的中书舍人。
他娶了曹家二房的嫡女,乃是曹家的嫡系门生,借着曹家的关系外放到大名府留守。
出了码头后,徐子建对随行的扈三娘说道:
“三娘,你带母亲他们先去官邸休息,我先去大明府司拜见大名府留守!”
……
留守司府的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
徐子建整了整官袍下摆,拾级而上时,靴底碾过阶前青苔,带起几星湿痕。
门吏通报的声音未落,正厅内已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进来”。
“下官大名府副留守徐子建,见过梁中书。”他进门便拱手作揖,官帽上的紫金束带随着动作轻晃,“久闻梁相公坐镇河北,治河有功,下官初来乍到,凡事还需梁相公指点。”
上首太师椅上,梁世杰端坐着,手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案几。
他头戴展脚幞头,紫色公服上,眼皮抬也未抬:“徐副留守远道而来,辛苦了。”
徐子建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语气愈发恭谨:“不敢当。黄河汛期将至,下官既兼着副留守之职,自当全力配合留守司调度,不敢有丝毫懈怠。”
“配合?”梁世杰终于抬眼,目光像淬了冰,“徐大人身兼河北宣抚副使,辖地在真定府,如今又挂着个大名府副留守的衔,这朝廷公文上可没写清,到底哪边才是你的本分?”
案几上的茶盏被他指尖一推,青瓷盖沿磕出轻响。
“大名府有本留守在,河工漕运自有章程。徐大人还是回真定府管好宣抚司的差事,免得手伸太长,反倒乱了章法。”
徐子建的后背微微一僵,随即松开了攥紧的袖角。
自己可是身兼从二品天雄节度使,和梁世杰的大名府留守也算同阶。
徐子建知道梁世杰是曹家一脉的门生,素来跋扈,却没料到会如此直白。
既然对方不愿意合作,那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依旧挂着浅笑:“梁相公教诲的是,下官记下了。”
说罢,他再不多言,拱手作揖后转身便走。
青石板铺就的甬道很长,阳光从两侧槐树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徐子建官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世杰身后的大名府判官蔡庆,有些担忧的说道:“梁相公,这徐子建可不是好惹的,您们这般开罪他,怕是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梁世杰不紧不慢的将手中茶盏放下,“怕什么,那徐子建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在汴京得罪了曹家,以为躲到河北便没事了?哪有这么便宜,老夫须得让他在河北寸步难行……”
刚出留守司的黑漆大门,徐子建脸上的笑意便淡了。
他止步于石阶下,回头望了眼那悬着“威震河朔”匾额的门楼,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周森。”他头也未回,声音压得很低。
身后的亲随快步上前:“大人。”
徐子建的手指在腰间玉佩上摩挲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安排东厂密探,去查梁世杰这几年在大名府的底细,尤其是他在河北有哪些勾当。
他既想讨好曹家,那咱们就陪他好好玩玩。
看看这大名府的天,到底姓梁还是姓徐。”
周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此时日头已过午,街上的热浪裹着车马声涌来。
徐子建想到留守司正厅,对方对自己的羞辱,心里暗道。
梁世杰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