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出去了。”王七心念一动,周身的雾气瞬间散去。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山谷中那片曾藏着尘埃的草丛里,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赤霄玲珑塔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嗖”地钻进他的眉心,只留下一点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
王七刚从密匝匝的草丛里踉跄着跌出来,指尖已在丹田处飞快掐诀——那是收敛灵力的秘印。丝丝缕缕的灵力被强行压回经脉深处,只余下一层薄薄的、摇摇欲坠的气息,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唔……”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沫立刻涌到唇边,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点点暗红。做完这一切,他才像脱力般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古树上,发出“咚”的闷响。树皮粗糙的纹路硌得后背生疼,他却借着这股力道稳住身形,垂下头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刻意为之的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青璃……”他用仅能维持传音的灵力,将声音裹着微弱的灵韵送出去。那声音抖得厉害,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痛哼,“我……我……在……在山谷东侧那棵老槐树下……快……”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咻”的破空锐响。那声音极快,带着撕裂空气的凌厉!
王七眼皮微抬,借着树影的掩护瞥了眼来路,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又被浓重的“痛苦”覆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道青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至眼前。衣袂带起的劲风扫得周围草叶翻飞,青璃落在他面前时,裙裾还在微微飘动,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浅笑的脸,此刻却白得像纸。
“王七!”她几乎是踉跄着扑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衣襟上的血迹时,声音都变了调,“怎么样了?是腾玄虺那帮人?”
王七“虚弱”地抬眼,视线故意有些涣散。他望着青璃那双写满焦急的杏眼,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哑着嗓子道:“是那老怪物……他们人不少……我拼死……拼死才冲出来……”
他刻意避开“杀了腾玄虺”的话头,只将“逃”字咬得极重,同时暗中运转灵力,让本就被压制的气息更加紊乱——经脉里的灵力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冲撞着,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看上去当真伤得不轻。
青璃哪里顾得上细想,指尖已搭上他的手腕。当她的灵力探入王七经脉时,立刻感觉到里面翻江倒海般的混乱——灵力乱窜,经脉壁上甚至有几处细微的破损,自然是王七刻意为之。
“怎么伤成这样?”她眉头拧得死紧,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经脉震荡成这样,再拖下去怕是要伤及根本!”
王七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低的痛哼:“我……我还行……”
“别说话了!”青璃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腰,“先回青丘!只有族里的月华草能救你!”
话音未落,她已足尖点地,带着王七化作一道青虹,再次没入夜色之中。风声在耳边呼啸,王七“顺从”地靠在她肩头,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像雨后青草般的香气,心里却在盘算——青丘的月华草,据说有温养经脉的奇效,倒正好能借机调理一番近日强行催动功法留下的暗伤。
再次睁眼时,王七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云锦软垫的床榻上。窗外的月亮已爬至中天,银辉如水般漫过窗棂,在竹制的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随着夜风轻轻晃动。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花香,清清淡淡的,混着竹舍特有的草木气息,让人心神一宁。
“醒了?”青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轻快。她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个白瓷碗,碗里的汤药正冒着袅袅热气,散发出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
王七挣扎着想坐起来,刚动了一下,青璃已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经脉还没稳住,一动就容易加重伤势。”她把碗递到他嘴边,语气放柔了些,“这是用咱青丘的月华草熬的,特意加了晨露和雪莲蕊,喝了能让经脉舒服点。”
温热的药液滑入喉咙,带着一丝微苦,入腹后却立刻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那些被他刻意弄乱的灵力竟真的安分了些。王七喝完药,才打量起四周——这是间雅致的竹舍,墙壁是打磨光滑的青竹,角落里放着个竹编的架子,上面摆着几盆不知名的绿植,窗外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这里是青丘南麓的清寂竹舍。”青璃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边收拾药碗一边说,“离族里的聚居地远,平日里只有我偶尔来坐坐,清静,没人打扰你养伤。”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绣着青狐图案的储物袋,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这里面有几瓶凝神丹,还有些灵果,都是能补灵力的。我已经跟守山的族人打过招呼,不会有人来这边。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捏碎这个玉符,我能感觉到。”
王七看着那储物袋,又看看青璃那双清澈的、毫无防备的眼睛,心里忽然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多谢你,青璃。”
青璃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疑惑,却终究没多问,只道:“你好好歇着,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便转身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咔哒”一声合上的瞬间,王七脸上的虚弱立刻褪去。他翻身坐起,眼神锐利如鹰,飞快扫过整个竹舍——床榻、矮几、墙上挂着的那幅水墨山水画,甚至连窗台上的几盆花都没放过。
“青丘毕竟是上古妖族圣地,藏龙卧虎,不能大意。”他低声自语,指尖在身前飞快划过,一道道微不可察的灵光渗入竹舍的四角,那是他布下的隐匿阵纹,能将自身气息彻底藏起来。随后,他又在门窗缝隙处布下几枚预警禁制,只要有人靠近,他立刻就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