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们非必要不进蓝冰洞,休息时就找一个可以挡风的坡,恢复体力。
由于阻力太大,她们前进的步伐并不快。
队伍里还有两个伤员,原本四小时的下山路程,延长到八小时,甚至更长。
这该死的雪,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又一次精疲力尽,她们坐下休息。
又冷。
又饿。
穿得再厚,风雪还是能从缝隙里钻进去。
江雪砚戴着帽子口罩,但总有没包裹严实的地方,被吹得生疼。
休息时,容珩把江雪砚抱在怀里,敞开衣服,将她整个人嵌入自己体内,用体温为她供暖。
“喝点热奶茶?”
容珩声音依旧温柔。
江雪砚小声嗯了下,声音像只小猫崽子。
容珩猜江雪砚应该是累了,从保温杯里倒出奶茶,就这一会儿功夫,雪落进杯子里,原本有些烫的奶茶,瞬间温度下降。
入口是温热温热的。
雪还不断往杯里加料,容珩伸手挡住,让江雪砚专心喝。
江雪砚喝了小半,把剩下的给容珩。
她刚才看到了,保温杯里的奶茶不多。
这保温效果再好,在这种地方,几小时过去也会变成冰水。
“你也喝。”
精疲力竭,江雪砚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声。
容珩没客气,一口喝完将盖子盖上。
他抱着江雪砚,“累了?”
“有一点。”
江雪砚没有逞强,实话实说,她确实有些累到了。
没想到雪里走路这么艰难,每一步都要耗费大力气。
“等会我背你。”
小黑是探路那个,两个伤员,只有容珩能背她。
“好,你要背不动就跟我说,我下来走走。”
“嗯。”
他们继续在这个缓坡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上山这么久,都还没上过厕所。
小黑跟随一个伤员去,就近解决个人三急问题。
“你想上吗?我陪你去。”
江雪砚吃了不少东西,还喝了很多水,膀胱这会有点酸胀。
冰天雪地的,还是算了。
衣服穿得厚,脱衣服麻烦不说,还冻屁股。
“我没事,我还能忍。”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都快十分钟了。
上厕所时他们解开了绳索,小黑和伤员单独绑定安全绳。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却如同一语成谶般,不远处响起了枪声。
三人皆是一惊。
容珩从腰间掏出枪,眼神如刀鞘乍破般锋芒毕露,他的目光盯着不远处,幽冷异常。
江雪砚学着他的样子,弓起背,掏出枪,子弹上膛。
又是几声枪响。
枪声越来越近了。
还能听到藏在风声里的杂乱脚步。
从雪幕中冲出五个彪形大汉,个个手里拿枪,浑身沾着戾气。
“人呢?”
这片缓坡是最容易藏人的区域,根据他们观察,肯定就在这片休息。
但现在跑过来看,什么都没有。
“这里有人坐过的痕迹,最多不超过六个人。”
“他们跑不远,找找周围。”
就在这群彪形大汉不远处,约莫十几米的地方,容珩江雪砚把自己埋在雪里。
嘎吱嘎吱。
有踩雪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只有一个脚步。
伤员小八猛地从雪里窜出来,给男人一枪。
对方来不及反应,面门中枪,直直往后倒。
“那边有动静!”
对方雇佣兵反应迅速,朝着枪声方向来了。
容珩让江雪砚躲好,他和小八一起朝着雪里连开数枪。
“啊……”
有人惨叫。
应该是打中了。
容珩和小八把位置拉远,留江雪砚在安全区域,避免被误伤。
江雪砚头上盖着厚厚的雪,只露出一双眼睛。
几道脚步从江雪砚身边掠过,朝容珩和小八的方向过去。
她捏紧手里的枪,呼吸急促。
那边已经激烈交战起来,容珩和小八干掉两人,枪被踢飞,剩下两人正和他们俩贴身肉搏。
雇佣兵看到小八腿上有血迹,招招都往小八腿上打。
“咔擦。”
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小八咬紧牙关,剧烈的疼痛让他肾上腺素飙升,不知道从哪生出力气,握紧拳头往雇佣兵的头上锤。
容珩那边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挨了几拳。
那雇佣兵手里还藏了刀片,容珩手掌被割伤,血流一地。
小八几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打晕,来不及休整他拖着断腿,去帮容珩。
那雇佣兵的刀片锋利,想要割容珩的喉,容珩面无惧色,双方僵持。
就在这时,小八从背后套着绳子,勒住雇佣兵的脖子,容珩反手夺过雇佣兵的刀片,利落一刀。
血喷涌而出。
战局结束。
两个大男人喘着粗气,精疲力尽。
江雪砚想起来帮忙包扎处理伤口,刚动弹又听到脚步。
还是四个。
“小少爷,容珩应该就在前面。”
江雪砚浑身的血液凝固。
小少爷?
容煜?
叫小少爷的中年男,莫非就是李崇光?
这两人竟然亲自上山了,还穷追不舍,身边还有两个打手。
怎么办?
容珩他们刚解决五个人,这会儿怎么可能打得过?
几人从江雪砚的位置旁走过,无人注意到这块位置。
江雪砚悄悄从雪里出来,匍匐着跟上去,怕打草惊蛇,江雪砚爬行的速度很慢。
等她爬过去,战场局势已经稳定。
“哟,这不是容珩吗?”
“高高在上的,曾经的容家掌权人?”
“现在怎么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任我宰割啊?”
又折损一人,总算将容珩和小八控制住。
容煜、李崇光还有最后一名雇佣兵站着,容珩和小八被捆着手坐在地上。
他们俩人身上都有伤,小八那一截腿异常地弯曲着。
容珩最先发现江雪砚的身影,她怎么敢?
快走。
躲好!
江雪砚不管容珩的视线,默默潜伏。
她枪里有六发子弹,容珩给过她一个弹夹,等会换下来就是12发子弹。
对付三个人,就算乱打应该也能中一枪吧。
容珩似乎已经猜到江雪砚的想法,面色凝重,整张脸都黑着。
容煜那边看来就是容珩慌了,这一发现,让容煜心情愉悦。
原来死到临头,容珩那张冰块脸也会出现别的情绪。
“容珩,没想过有这一天吧?”
“带这么多人,怎么还是被我干掉了?”
“哈哈哈哈,原来老天爷都在帮我呢?”
暴风雪?
哈哈,那是助容煜成功的祥瑞。
要不是手机冷得没法开机,容煜还真想落下容珩此时卑微的模样。
该给老爷子看看。
他信任的私生子,也不过如此嘛。
容珩没有说话。
容煜围着容珩转几圈,狠狠踢上几脚。
他用得力十足,容珩被踢翻,身上滚着雪,哪怕容煜踢得再狠,容珩也一声不吭。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怎么被打,都不叫。”
“哑巴狗。”
这是容珩小时候的绰号。
李崇光上前,微微俯身,“小少爷,迟则生变,不如早些了结了他。”
容煜回头瞪他一眼,“轮得着你教我做事儿?”
“你不过就是我们容家的一条狗,跟容珩一样。”
“都是狗而已。”
“压到主人头上,分不清大小王?”
容煜训斥李崇光毫不留情面。
在容煜看不到的地方,李崇光眼神一瞬间杀意显露,不过很快他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藏好。
微微躬身,语气是笑着的,“对,我是容家的狗。”
容煜更看不上了。
没骨气的东西。
还是容珩欺负着好玩啊。
“别着急,我和容珩还有一大堆账没算呢。”
容煜席地而坐,大仇得报之后,总想发表些心里想法。
“容珩啊,老人都说你可怜。”
“你可怜什么?是你妈破坏我的家庭,是你妈贱不要脸,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而已。”
“我们欺负你不应该吗?你算老几?”
“身上流着下等人的血,也配进我们容家?”
不知道想到什么,容煜语气变得激动,双眼发红。
“老爷子也真是,你不就是会读点书吗?凭什么?凭什么送你出去留学?”
“还把我们骂一顿。”
“从小到大你就是老爷子嘴里的标杆,读书了不起啊?聪明了不起啊?”
“没有容氏,你什么都不是。”
容煜嫉妒,厌恶。
容珩他是抢资源的私生子,结果他竟然比大哥职位还高,霸占着容氏总经理的位置。
而他容煜也因为得罪容珩,被老爷子丢出去国外,流放。
他才是亲儿子!
他才是正统!
本来就应该他在容珩的头上作威作福,应该由他把容珩压得翻不了身。
容家的一切都应该由正统继承。
想起送他出国的前一夜,老头子那一声长长的叹息。
容煜不由气血翻涌,他要让老头子看看,他不是废物。
只要杀了容珩,一切都会结束。
他容煜会结束被流放的生涯,重回国内。
到时候整个容氏,就会是他的。
大哥?
那个不成器的,如果他能当大任,老爷子早就把容氏董事长的位置让给大哥坐。
而不是亲自挂帅,等到现在也不敢卸任。
他知道那个位置,是留给他的,只有他最适合。
想到这里,容煜杀心顿起,“哑巴狗,去死——”
“你不想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容煜举枪的手顿下,李崇光脸色微变,“不要听他说,杀了他。”
越是阻止,容煜就越想知道。
“看着李崇光。”
叽叽喳喳的。
那么多话。
主人说话的时候狗不要插嘴。
容煜下了命令,让最后一个雇佣兵,把李崇光绑起来。
李崇光震惊,被容煜气的。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把他绑起来?
容老爷子的这小少爷,留不得了。
容煜可没功夫管李崇光怎么想,他看着容珩下巴高昂,“你什么意思?”
他用右手端着枪,在容珩的脸上拍打,“我妈怎么死的,你还敢提?”
“让我帮你回忆回忆。”
“是你的贱人妈在我妈生产前一天,突然出现,还挺着个大肚子,把我妈气得难产而亡。”
容珩打断他,“你妈为什么生气?”
他眼神定定的,平静无波望着容煜。
“为什么生气?”
一个女人还能气什么?
气丈夫的背叛。
气情妇的嚣张。
不对……
容忠祥在外面乱搞不是一天两天,他妈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才是。
为什么会因为一个情妇突然出现,而情绪崩溃?
这不像一个豪门主妇该有的表现。
容珩继续,“据我所知,容忠祥和你妈各玩各的,不过是契约婚姻。”
“容忠祥在外面女人不断,你妈养的小白脸也不少。”
容煜的脸青白交加,他知道容珩没有说谎。
豪门世家就是这样的啊,有情妇和情夫很正常。
“你想说明什么?”
容煜的语气有几分不耐烦,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不太懂容珩这样暗示到底什么意思。
容珩冷笑,容煜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那我就把话说直白点,你妈和荣忠祥没有夫妻感情,为什么会被我妈气难产?”
“她一个豪门太太有的是手段整顿私生子和情妇,何至于搭上一条命?”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想知道吗?”
容煜掏出枪,上膛,枪口比着容珩脑袋。
“tmd,别废话,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江雪砚在容煜抬枪时,同步抬起枪对准容煜的后脑勺。
容珩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江雪砚只好继续藏着。
容珩舒口气,抖落身上的雪,不紧不慢开口,“我说,你妈是被容忠祥害死的,你信吗?”
“你放屁!”
容煜不信。
怎么可能?
容忠祥怎么可能会害死他妈?
他们虽说感情不深,但多年夫妻,至少是有些情谊在的。
“你放屁!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怎么可能呢?
肯定是容珩故意乱说的。
“你是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说啊!”
容煜情绪失控,攥着容珩领口的衣服,非要容珩给个解释。
“砰。”
“砰砰。”
“砰砰砰。”
接连的枪声响起。
容煜倒地。
露出江雪砚坚决的脸。
“小心!”
容珩目眦欲裂,江雪砚的子弹四发给了容煜,两发给了站在旁边的雇佣兵和李崇光。
雇佣兵被打到了腰。
李崇光没中枪,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挣脱了绳索,朝江雪砚那边扑过去。
江雪砚迅速收枪往身后跑,容珩跌跌撞撞站起来,“小八!”
小八用嘴含着刀片,帮容珩解绑,容珩从裤腿下再掏出枪,赶紧追过去。
他从未跑这么快过,像是迸发了所有的潜力。
她不能有事。
人在慌乱中跑步,是很容易跌倒的。
越是倒了,就越是没法跑。
有时候肾上腺素分泌,会调动浑身都运动细胞为跑步做准备。
但也有时候,肾上腺素的分泌会让人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江雪砚现在就是这样,没跑两步,腿软了。
脚不听使唤。
她越是急着要逃命,就越是使不上力气,摔在地上。
身后脚步声渐近。
满脸凶光的男人冲过来,对着她举枪。
完了,躲不掉。
大脑一片空白,江雪砚下意识往后倒,用手护住头。
她身上穿着防弹衣,保镖小黑说过,只要不是打头,就不是致命伤。
“砰。”
枪声响起。
江雪砚捂着头,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
不痛呢?
打偏了?
她回头看见,容珩扑在李崇光身上,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刚才那枪,不知道打哪去了。
江雪砚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冲过去,哐哐哐往李崇光头上砸。
还敢掐容珩脖子?
去死!
“容总!”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小黑他们。
小黑带着人过来支援了。
李崇光被制止住,两拳就被打晕。
“容总,您没事吧?”
“江小姐,你怎么样?”
江雪砚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容珩胸口中弹,应该是和李崇光打斗时造成的。
江雪砚看着他胸前子弹造成的窟窿,又看容珩脸色苍白,她被吓得六神无主。
她泪眼婆娑地抱着容珩,“你穿了防弹衣的吧?”
这么近的距离中弹,也不知道防弹衣有没有效果。
她一边哭,一边想脱容珩的衣服。
要亲眼看到胸口的情况,她才能放心。
容珩咳嗽几声,脸色因剧烈的咳嗽变得有些红,”我没事。”
“没受伤。”
“小黑,带人去看下小八,伤员情况汇报下。”
“是。”
保镖小黑带队,这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
本来容煜那边的人被打得节节溃退,突然暴风雪来袭,冲散了人。
没想到他们先一步比自己找到容珩,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六十人上山,现在剩十五人,其中八名伤员。
小八的腿伤得重,用电棍当夹板固定好,再吃两颗消炎药。
容珩中枪在胸口,虽然有防弹衣挡着,那么近的距离还是被弄伤。
胸口一大片紫红色的淤血,看着很吓人。
“没什么大事,不痛的。”
看江雪砚泫然欲泣的表情,容珩安慰她。
江雪砚抿着嘴,“一定很痛。”
“你不是说,你做好准备了吗?怎么还受伤?”
骗人。
还让她赶紧跑。
她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
容煜中弹三枪,一枪在后腰,一枪在左胸口处,还有一枪擦过左耳。
江雪砚开了四枪,竟然三枪命中,容煜死翘翘的,就这一会儿功夫都被冻硬了。
而那个雇佣兵,他是被一枪打中了脖颈,当场丧命。
小黑调侃江雪砚说她枪法很准,第一次开枪就能有这样的命中率,实属难得。
要是去当兵,说不定也能当个兵王。
“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江雪砚是艺人,要注意影响。
闲话扯完毕,这雪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容总,我们还是要早些下山。”
“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们耗不起啊。”
容珩当机立断下了结论,现在就出发。
早点下去,队伍里的伤员能够早点得到救助。
小黑提着李崇光,“容总这人怎么处理?”
容珩眼中冷意浮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