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鹤童子的分身在金光洞广场上先后被毁灭的刹那,远在乾元山内门仙苑的火鹤童子本体心神剧震。
乾元山仙苑火鹤童子,正盘膝坐于静室蒲团之上,为赵酉吉的食铁兽果赖讲解一篇粗浅的炼化天地元气的导引法诀。
突然,他话音一顿,眉心间那点赤红的鹤形印记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无形之力掐灭。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果赖困惑地歪着大脑袋看向火鹤童子的眉心:“火鹤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火鹤童子安抚地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平淡无波:“无事,一只不知死活撞上南墙的苍蝇罢了。”
他心知肚明,被自己分身湮灭的那具好似化身一样的东西,多半是青冥子暗度陈仓的把戏,目标直指阎罗招魂幡。
然而,化身已灭,痕迹全消,死无对证。青冥子只要矢口否认,火鹤童子便无法仅凭感知和怀疑去指认对方。贸然发难,只会打草惊蛇。火鹤童子眼神深邃,将一丝讥诮掩藏在眼底,心道:“且看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他决定按兵不动,继续维持表面的平静,暗中则更加警惕,静待青冥子图穷匕见的那一刻。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在自己构筑的结界中打坐的青冥子,喉咙之中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黑白二气疯狂扭动,仿佛阴阳鱼被打碎了平衡。青冥子的脸色先是变得通红,然后很快又变得煞白,最后如金纸一般颓败,一缕暗红的血丝从嘴角蜿蜒而下。
死之化身被火鹤童子纯阳真火彻底湮灭,其反噬远超普通化身被毁,直接撼动了他生死轮回之道的根基。体内原本和谐流转的生死之气骤然逆乱,死气翻腾冲击心脉,生气萎靡几近溃散。剧烈的痛苦让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急忙掐诀,周身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介于生死之间的灰色符文,艰难地引导着体内狂暴冲突的气息。
“噗!”
又是一口暗血喷出,气息才稍稍稳定,但那份紊乱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短时间难以根除。他擦去嘴角血迹,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火鹤…老匹夫!好霸道的纯阳火!”
心中恨意滔天之余,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也升腾而起。硬闯无异以卵击石。
“强夺不成…便施压!哪吒…你太乙仙宗重建的希望渺茫,急需外力支持吧?而我背后的力量,足以让你低头!哼!”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乾元山仙苑在火鹤童子设下的结界内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火鹤童子 表面上如同慈祥长者,除了偶尔指点果赖修,更多时候是独自静坐,神识却如同无形的罗网,时刻笼罩着仙苑内的五人——尤其是青冥子、南宫恺和李景福。
哪吒临行前的警告言犹在耳。他观察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个月过去,青冥子深居简出疗伤,南宫恺气息愈发深沉,李景福静默依旧,曹磊焦虑不减,赵酉吉稳步提升,五人均未表现出任何与金光洞异变直接相关的“异常”举动。
这一个月对青冥子而言是煎熬与蛰伏。化身反噬带来的生死道伤需要耗费大量心神和本源去平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苍白的面容上偶尔掠过一丝痛苦和怨毒。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向哪吒施压的时机,同时也在极力掩饰自身的虚弱和杀机。
赵酉吉则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修炼和巩固中。因为到时候需要用自身血肉来炼制阴阳玄冥丹,所以在这期间他服下了大量增强体质补充气血的丹药,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哪吒在金光洞内,凭借混天绫与五岳真形图的强力镇压,以及赵酉吉留下的玄心香、九华涤神水的辅助,终于将狂暴的心魔浪潮暂时压回识海深处,重新夺回身体掌控权时,已是一个月后。
他疲惫地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魔气虽被压制,却依然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戾气和深沉的疲惫。金光洞的破败景象映入眼帘,藕人行动迟缓,中央广场的魔气化身虽已消散,但空气中残留的毁灭气息依旧令人心悸。阎罗招魂幡所化的石碑静静矗立,上面的禁制光芒微弱却坚定。
哪吒心中记挂着乾元山上的五人,尤其是肩负着未来可能的赵酉吉。他心念微动,以神念沟通了距离他最近的、在洞府值守的一位藕人长老。
很快,一个身影略显僵硬、气息微弱、面容带着悲悯与无奈神色的藕人长老,踏出乾元山通往金光洞的通道,出现在仙苑结界之外。它的声音带着藕人特有的低沉与某种空洞的回响,清晰传入结界内众人耳中:
“奉掌教真人法谕:魔劫已暂平,金光洞稍定。请火鹤前辈及五位弟子,即刻返回金光洞议事。”
火鹤童子携赵酉吉、南宫恺、青冥子、李景福、曹磊五人自乾元山返回金光洞天,火鹤童子示意其余几人各行其事之后径直来到面壁大殿外。此刻的大殿魔念翻滚,哪吒的身影在殿内若隐若现,显然仍在竭力与魔念抗衡。
火鹤童子独自步入大殿,他向哪吒道:“师弟,我之前已按你的嘱托带着他们几人暂避于乾元山内门仙苑。此行虽短,然青冥子已按捺不住,在仙苑内便试图以重建地府、再立轮回为名,蛊惑我帮他夺取阎罗招魂幡。其野心昭然若揭,此獠留在宗门,实乃心腹大患,犹如一颗随时会爆裂的暗雷!”
殿内压抑的魔气似乎因火鹤童子的话语而微微波动。片刻后,哪吒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冷静的声音穿透魔氛传来:“此事……我早已知晓。”
他虽深陷心魔反噬,对外界的感知并未完全断绝:“青冥子觊觎地府权柄与阎罗幡已久,他此番随你们留下,本就是怀有目的。我让他一同避去仙苑,亦是存了就近监视之意。”
火鹤童子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既知其为祸根,道君何不趁他未成大患,将此隐患彻底拔除?留他在此,恐生变数。”
哪吒的声音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深沉的谋算:“‘拔除’?谈何容易。况且……咳咳……”
一阵魔念冲击让他话语顿挫,缓了口气才继续道,“你只看到了一个青冥子。但你可曾想过,暗地里觊觎我太乙仙宗这残存基业、我这身负魔念之躯、乃至那阎罗幡的,又岂止他一人?今日杀了一个青冥子,明日保不齐会冒出蓝冥子、绿冥子之流,隐匿更深,手段更毒。与其终日忧惧那看不见的暗箭,不如……”
哪吒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决绝:“不如将这已知的‘暗雷’暂时留在眼前!让他以为尚有可趁之机。他有所图谋,必会有所动作。他在明处,总比那些未知的敌人在暗处要好对付得多。我们要利用他的急切,揪出他的马脚,甚至……引蛇出洞,让他身后的魑魅魍魉也一并现形!”
哪吒的目光穿透魔气,锐利如刀:“他既想要阎罗幡,那便让他始终觉得有希望,却又永远差那一步。他越是活跃,暴露的破绽就越多。我需要时间稳固自身状态,也需要时间让留下的这几颗种子成长。在此之前,稳住他,麻痹他,让他成为我们看清危机的一盏‘灯火’,哪怕这灯火本身也带着毒。火鹤师兄,你明白吗?”
火鹤童子闻言,沉默片刻,最终重重抱拳:“我明白了,师弟深谋远虑。我会继续与其周旋,假意敷衍,实则严密监控其一举一动,等待他彻底露出致命破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