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夜樱纷扬的窗口,林离感到有些疑惑。
此时犬山贺为昂热斟满又一杯清酒,纸门外隐约传来三味线的弦音,却掩不住室内的暗流涌动。
“校长这次来,是为日本分部集体辞职的事么?”犬山贺终于开口,指尖在杯沿摩挲。
“辞职归执行部管,该烦心的是施耐德。”
昂热抿了口酒,似乎醉眼蒙眬地望向周围,“我啊……只是来看樱花的老朋友。”
长谷川义隆端坐一旁,忍不住插话:“校长的意思是不想与蛇岐八家为敌?”
犬山贺抬手制止他,枯槁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你还听不懂校长的风格。他的意思不是这样。”
“辞职是小事,大事在后头。”昂热笑着接话,指尖轻点桌面,“阿贺,你总是懂我。”
犬山贺的脊背绷紧,腰间的刀柄按了又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冰裂:“能让您亲自出马的大事,只能是高天原吧?欧洲秘党觊觎蛇岐八家的秘密几十年了。”
“别把我想得那么功利啊。”昂热晃着酒杯,冰块叮当作响,“我对黑道没有偏见。”
“哦?”
犬山贺眼中金意一闪即逝,“您当年在东京街头当黑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不一样,我那时候亲手统一了整整几个街区的黑道。”
昂热倾身向前,声音轻如落樱,“而对你们……是我允许活到今天的。”
死寂。
庭院外的三味线声不知何时停了。
长谷川的冷汗浸湿了后领,犬山贺的指节捏得发白,看起来气的不轻,角落里侍酒的少女们垂着头,仿佛石化的人偶。
恰在此时...
“叮。”
林离袖中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借斟酒动作垂眸扫过屏幕,瞳孔一缩。
「歌舞伎町疑似发生瓦斯爆炸,三人失踪,现场发现痕迹....」
‘在这个时候么?’
林离抬眼看向对面。
先前的犬山贺显然也收到了信息,眼见时机时候已经成熟,他在桌下轻敲两下,纸门外立即传来侍者急促的脚步声。
“打扰各位雅兴!”侍者跪地急报,“警视厅来电,要求各社即刻协助维持新宿区秩序!”
长谷川如蒙大赦般起身:“义隆这就去处理!”
犬山贺顺势举杯:“事出突然,今夜便……”
话音未落,玉藻前正门方向突然传来骚动。
在尖叫声中,一队暴走族骑着赤红摩托撞碎木栅,改装喇叭嘶吼着昭和演歌,土制枪火噼里啪啦打在木板上。
“混账!”长谷川怒吼着带人冲出。
昂热捻起一片落在酒杯里的樱瓣,轻笑道:“看来连黑道也挡不住年轻人的热情啊。”
犬山贺盯着混乱的庭院,深深鞠躬:“让校长见笑了,今夜请先歇息,明日再议。”
……
不多时。
两人走出玉藻前俱乐部,夜风卷着燃烧轮胎的焦臭味扑面而来。昂热停步,望向歌舞伎町的方向,那里警灯闪烁猩红一片。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无声滑到面前,车门缓缓打开,林离站在车前回望玉藻前,目光悠远。
只见犬山贺站在燃烧的木栅前,白发被热风掀起,如一匹孤狼伫立于火海边缘。
他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又忽然如溺水之人得救一般的松开……
“奇怪...?”
……
彻底目送昂热的车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犬山贺脸上的恭敬瞬间褪去。
他缓缓转身,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如闷雷:
“怎么回事?为什么取消试探?”
长谷川义隆连忙躬身,额头几乎要贴到膝盖:“是本家那边的意思,试探行动改到明天,今晚的计划全部取消。”
“噢?”
犬山贺眉头皱得更紧,随即又松开,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感到困惑。
但他很快放弃思考,转而看向玉藻前俱乐部外围燃烧的木栅和轮胎残骸,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就算要取消行动,也不必闹得这么难看吧?家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长谷川义隆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他搓了搓手,干笑两声:“这个……这个真不是我们安排的。”
“什么?”犬山贺一愣。
“那群暴走族……”长谷川义隆擦了擦汗,“他们好像是嗑了药,突然就冲过来了,我们的人拦都拦不住。”
犬山贺沉默了两秒,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板起脸:“真是荒唐!你是说,堂堂本家的地盘,竟然真的被一群暴走族砸了场子?”
长谷川义隆讪讪地点头:“确实……有点丢人。”
犬山贺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今晚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就当是场闹剧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收拾残局,自己则转身朝俱乐部的后门走去,长谷川义隆连忙跟上。
……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玉藻前俱乐部的侧门悄然打开。
几名侍者推着一架架被厚重绒布包裹的机械走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
然而,偶尔从绒布缝隙中露出的金属冷光,却暴露了它们的真面目。
那是一挺挺狰狞的机枪,枪管粗壮,弹链垂落,黑洞洞的枪口即便被遮盖,也依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若是熟悉枪械的人在场,恐怕会瞬间认出这些家伙的来历,德制mG5通用机枪,射速惊人,威力足以撕裂混凝土墙壁。
今晚的试探原本远不止言语交锋那么简单。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即使再大口径的枪弹……也无法突破金刚界的防御,这是有理智之人都清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