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车队在东京街头一路畅行,最终停在一座水晶宫殿般的建筑前。
璀璨的霓虹招牌高悬于夜空,玉藻前俱乐部,妖娆的字体仿佛在空中流淌。
林离打开车门下车,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又是这儿……
他想起上次被源稚生拉来吃饭,那位少主面对满屋子舞姬时那僵硬的背影,就像是误入盘丝洞的唐三藏。
“怎么了?”
昂热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表情,“来过?”
“有人在这请我吃过饭。”林离压低声音,“不过那次是正经的。”
昂热轻笑一声,理了理西装袖口:“噢?那看来今晚能喝到不太正经的酒了。”
很快,在长谷川义隆的接引下,一行人踏入大门,仿佛跌入幻境。
水晶玻璃铺就的地面下,五色流光如极光般游弋,头顶却是古雅的红木飞檐,朱漆楼梯沿四壁盘旋而上。
人踩在透明地板上,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踏着霞光还是浮于云端。
一楼舞池中,数十名和服少女正随着电子乐热舞。刺绣的衣摆只堪堪遮住大腿根,雪白长腿在踢踏间晃出令人目眩的舞步。
她们对昂热抛去炽烈如火的媚眼,老绅士却如逛博物馆般从容,径直踏上楼梯。
二楼是金色的海洋。
舞姬们浑身涂抹金粉,肌肤如绸缎般熠熠生辉。
更妙的是,她们身上用贴纸留出的日文小诗连缀成篇,正是一部完整的《金刚经》。当她们舞动时,经文便流动起来,宛如活着的碑林。
“妖冶与禅意并存……”
昂热目光轻轻掠过一名舞姬肩头的经文,“犬山家的审美倒是稍微有点进步。”
林离扫过那些金色胴体,暗自摇头,他当时来可没有这阵仗……
他的目光也在某处停顿,有个舞姬腰间的诗句被汗水晕开少许,恰好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妄字糊成了一团。
“倒是应景。”
……
三楼的紫檀木门被轻轻推开,昂热与林离一前一后踏入和室。
一曲终了,门口的舞姬与琴姬齐齐躬身退场,声音如清泉流淌:“校长好!”
和室内静谧如古寺,十名穿着高级制服的少女跪坐长桌两侧,领口的玫瑰色丝巾为黑白制服添了一抹艳色。
昂热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长桌尽头的老者身上。
犬山贺一身藏青色和服端坐,剑眉星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只是岁月在那张脸上刻下了更深的威严。
林离同样在打量这位犬山家主,他的坐姿如刀剑入鞘,看似恭敬,实则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弓弦。
“校长,足有六十二年没见了吧?”犬山贺微微躬身,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
“我一直在想你们会不会用弹雨迎接我,”昂热环视满屋佳丽,嘴角微扬,“现在看来是‘肉弹’啊。”
“只是想请校长欣赏我这些年的收藏。”犬山贺抚掌轻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女色可是我最珍贵的藏品了。”
“你这个死拉皮条的,死性不改。”昂热大步上前,在犬山贺肩上重重一拍。
两人相视大笑,张开双臂用力拥抱,看起来很是热闹。
“阿贺,我还以为你会准备寿司和清酒。”
昂热松开手臂,目光扫过满屋丽人,“早知如此,该带我的副校长一起来才是。”
“她们是我最好的收藏啊……”犬山贺笑着摇头:“年轻时爱可乐般的活泼,中年喜清酒似的典雅,老了反倒最爱这茶一样的温润。”
他抬手示意,“容我先向校长炫耀,正事稍后再谈。”
女孩们依次起身,如一幅流动的仕女图。
“弥美,19岁,电视圈最有潜力的新人。”身着藕荷色和服的少女欠身,眼角一颗泪痣平添风情。
“和纱,年轻的音乐家。”抱着电音小提琴的女孩微笑,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流出一段德彪西的月光。
“琴乃,职业五段棋手。”短发女子推了推眼镜,黑白色的发饰随动作轻晃。
“世津子!”
犬山贺突然提高声调,“来,转个漂亮的圈!”
马尾少女脱下高跟鞋,单足点地旋身,裙摆绽开如白鹤展翅。
昂热鼓掌喝彩:“bravo!”
“绝对的芭蕾天才,”犬山贺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她会让俄罗斯人知道,东方也有白天鹅。”
当最后一位女孩退回席位,昂热便拍了拍林离的肩膀:“这是学院近两年的新星,S级学员林离。”
犬山贺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黑衣青年,看似懒散的站姿下是猎豹般的爆发力,微笑的表情简直是与昂热这老东西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
“幸会。”犬山贺微微颔首,“能让昂热校长亲自介绍的年轻人,想必非同凡响。”
“犬山家主。”
林离欠身回礼,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们见过的,与源兄在这吃过一餐饭......”
犬山贺一怔,随即恍然:“啊......确有此事。”
他看着林离陷入了沉思,在心里回忆那日的细节。
当时他似乎正忙于处理什么事务,未能一直盯着,只记得源稚生确实来过……
“你倒是会挑地方。”昂热看着林离,慢条斯理地剪开雪茄,“就是酒量差了些。”
犬山贺笑着摇头,亲自为昂热斟茶,“不像校长当年......”
“我当年怎么了?”昂热挑眉。
“当年您可是喝着酒砍翻了整个东京的黑帮啊。”
三人同时轻笑,气氛看似融洽。
……
就在这时,长谷川义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屏风后,将一封黑封密信递到犬山贺手中。
犬山贺展开信笺,目光快速扫过。纸页摩擦的沙沙声中,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校长这次来......”他缓缓折起信纸,声音变得意味深长,“想必不只是为了叙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