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已是深冬,江南地带虽不如中原的山上寒冷,在湖边坐上一宿,湿冷逼仄,那也难捱得紧。慕容离虽不喜外人擅闯,看在梅剑之的份上,亦不愿怠慢了他,若然再传将出去至野牛坡一众人的耳里,定要背后分说。刚欲张口迎请,却见马楹已闭目打坐,再不理会周遭几人。赵雯秀喊了他两声,依旧不睬不理。
梅剑之二人知马楹性情怪癖,他既执意留此,那旁人如何劝说也毫无用处,遂不再邀迎。慕容离遣几个弟子分散四面,拾了一摞枯柴点燃,架到不远处,又留了两壶江南小酒及灯盏,这才返回。
伊尹同伊若水住在暖玉阁内,行至不久便独自去了。赵雯秀跟在后面狡黠一笑,拽住红竹几人,与梅剑之、慕容离拉开距离。
两人自顾寻思马楹口中之事,全然没料到一行几人早已四散。慕容离转首向后暼了几眼,不见赵雯秀身影,无奈嗔道:“到底是长得大了,现下我全然猜不透她心思。”
不知怎地,脑中忽然记起许久未见的龙吟凤。心觉此人武功怪异,行事乖张,险令易水寒重伤不治,又没由来的招惹雯秀,一度对其无比厌恶。后自梅剑之口中得知巫山派过往,及与无色、无相散人当中之事,才知《广陵散》原本属于巫山派所有。易水寒走后,那龙吟凤倒是安生了不少,偶尔在庄中遇见,也是去寻雯秀。往日因诸事困扰,并未仔细思忖,这时细细回想,愈发料定那人待雯秀颇有爱慕之心,却不知雯秀心意如何,有一搭没一搭向梅剑之问道:“梅大哥,你认为龙吟凤如何?”
梅剑之仍兀自琢磨方若望和丘三望,给她这么冷不丁地一问,瞬即呆住,片刻回过神来,说道:“干么问这?”随即道:“那龙吟凤行事怪僻,屡屡犯下死手抢夺秘笈,罔顾他人性命,岂是什么正人君子?”
慕容离也觉他所言不无道理,加之对此人过往鲜少了解,只因厚待雯秀,便抹了他过往恶性,确是过于轻率,“嗯”了一声罢,又四下望了望,轻声道:“不知雯秀是否与他心意相合,倘若不是,倒是好说,倘若她当真对他有意,此事却难办了。”
梅剑之曾几次撞见龙吟凤对赵姑娘纠缠不休,立时听出慕容离语义,不自觉微微蹙眉,叹道:“小姑娘的心事,咱们哪里揣度的出?你去问她,她亦未必肯说,不如再观察一段时日。”
慕容离点点头。两人顺着小径绕过一潭池塘,夏季茂盛的荷叶业已剩一枝枝细杆,池子中央放了座约莫三四尺长的木雕小船,经风吹拂,徐徐向西首飘荡,月光笼拂之下微微透出斑斓银光。
梅剑之无意一瞥,刚想称赞其巧妙,忽然似想到了什么,急冲冲向慕容离道:“阿离,还记得在汉水之上,隐隐约约瞧见的那艘船么?”
慕容离道:“记得,怎么了?”
梅剑之道:“船上之人,会不会正是马兄?”
两人于野牛坡众士相处了一段时日,那马楹剑法精湛,除了不爱言语,嵩阳派围攻的紧要关头,倒也相帮不少,绝不似奸耍心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