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一愣,他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儿子,没来由的,脊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待冷汗消下去一些了,这才沉声说道,“你?”
应渊瞟了一眼父亲,面无表情的一声不吭,只将他这爹晾在一边,转脸看着司命,“它为何没有死?”
司命起身,先行了个礼,站至一旁,恭敬喊道,“应渊帝君。”
应渊点了点头,用手指着椅子,沉声说道,“坐下说话。”
司命有些犹豫,他看着修罗王,见这人不言不语的,便不敢行动,只还是站在原地。
应渊顺着司命的目光看了过去,沉默不语,只对着修罗王咬了咬后槽牙,心中气闷,腮边的软肉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
玄夜撇了撇唇角,从鼻腔里挤出了个“嗯”字。
司命眉梢微跳,心说这父子两个可千万不要在司命殿中吵架才是。
他虽然早有防备,将这一殿的人都支了出去,可这殿宇也禁不住这俩位的怒火。
若是一个不小心,真的将他这司命殿拆了,闹到帝尊面前,恐怕受罚的也只会是他这只替罪的羔羊。
玄夜失了耐性,这小老头,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心眼最多,就这么一会功夫,那眼珠都不知转了几圈。
能给别人写命格的,心中不知有多少丘壑,现在居然装起了委屈。
见这老头不停瞄着自家儿子,玄夜不由的语气便又沉了三分,“磨蹭什么?叫你坐,你就坐,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应渊眉梢微挑,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拎起面前的酒壶,瞟了一眼父亲。
他板着一张脸,先给父亲斟了杯酒,也不去管战战兢兢的司命,拎着酒壶,便自斟自饮起来。
玄夜见儿子先给自己斟了杯酒,忽的心情好了起来,语气便又好了三分,笑着对司命说道,“坐、坐,应渊帝君还忙着,哪有功夫陪你在这里宴饮……”
司命舔了舔唇,只觉面前这修罗王真是个狗脾气,一阵一阵的让人摸不准想法。
他想了想,便坐回了原位,正色道,“这一世的玄尊,确实只有三年的性命。”
应渊微微眯起眼睛,一口将杯中的残酒饮尽,转头看向司命。
司命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可见修罗王大人悠闲自得的抿着应渊帝君给他斟的那杯酒,似是对自己要说的话完全没了兴趣。
他微微放心了些,对应渊帝君的敬仰之情不由又高了三分。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应渊帝君和圣始元尊能制住面前这个狗脾气。
“蚺,能通阴阳,意味着,它不靠阳间的食物活着,若是它能找到自己的食物,那便能修成地仙……”
应渊稍稍偏了偏头,竖起耳朵去听这老儿接下来的话。
“可玄尊,他命中注定了三岁那年会被四灵杀死。他心善呀~,心善,这就注定了,他永远也想不到真正的食物是什么,即使那些吃的就在他口边,他也吃不到。”
应渊咬了咬牙,此时他已经明白了白九思真正的食物是什么,便轻哼了一声,心中不悦起来,“那一洞的蛇……”
司命点了点头,用两指捻起眼前的酒盏,微微抿了一口,眼角眉梢里都是得意,摇头晃脑的叹息,“那些都是滋养它的肥料,不止那些,还有……”
“魂魄。”应渊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
司命又点了点头,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盏,看着酒盏中的不停旋转的酒液,冲着修罗王露出个笑来,“修罗王大人应该明白,这些都是该死的命运。”
玄夜一愣,他木着一张脸,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只有活下来的强者,才能主宰一切。”说了这句话,司命一仰头,将酒盏中的酒尽数倒进口中,忽的仰天大笑起来。
应渊被这笑声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偏头去看自己父亲,见父亲木着一张脸,拎起酒壶咕咚咕咚的灌起酒来。
父亲满面的惆怅,司命却越笑越厉害。
应渊心中压了块大石,他皱着眉头,冷冷看着司命。
这老头,笑的脸都变了形,应渊莫名想起了“变态”二字。
想到了这两个字,他又去看父亲,见父亲似是被这笑声惊醒,他便朝着父亲使了个眼色。
玄夜接收到了儿子的信号,用鼻子轻声“哼”了一声。
可这老头似是没有听见,还是止不住的狂笑,玄夜便沉声喝道,“噤声!”
笑声戛然而止,司命反应过来,所有的表情一下都凝固在了脸上。
应渊只觉面前的情形十分滑稽,他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既然你打的是让玄尊快去快回的念头,那为何要搞出这样一个跌宕起伏的命格出来。”
司命勾唇一笑,“每个人的命格都是跌宕起伏的,只是他们很少能看见自己命运中跌宕起伏的那一面。”
应渊紧紧抿着唇,他怕自己忍不住揍这老头一顿。
强忍住心中的厌恶,他扭过头去,只见父亲也半眯着眼睛,不停舔着唇。
应渊立刻便知,父亲与自己一样,也想揍这老头一顿。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再次拎起桌上的酒壶,给父亲斟了满满一杯酒。
司命似是没有注意到身边二位的心情,语气欢快的说道,“大成玄尊,若是它愿意报复一下咬伤自己的兄弟,那它立刻就会知道,填饱肚子的重要性,”
说到此处,司命摇了摇头,似是可惜般的,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或是当它听见那些魂魄在它耳边嗡嗡嗡的不停废话时,它只要心中想一想,再稍稍张张口,那些魂魄自然便会飞进它的口中,滋养它的身体。”
应渊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这司命果然是个变态。
眼睛看着司命,却在心中暗暗思量,思量着等他空闲下来,一定要派人过来,好好将这里整顿一番……
“唉……”司命长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注意到应渊帝君的表情,还在摇头晃脑的轻声笑着,“还好,玄尊大人,他没有被这些小事诱惑,还保持着一颗干干净净的心。”
说了这句,司命收了所有的感慨,正色说道,“凡人也好,神仙也好,只要经得住诱惑,自然会有好的结果。命运是残酷的,也是公平的,它不会亏待任何人。”
应渊没说话,玄夜却忍不住的沉声喝道,“你这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人!没事整出这样多的诱惑,又在打些什么算盘?”
“你!”司命红着一张不知是气的还是醉了的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