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拐角处,贤王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马车。
沈沚阮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眼看进宫的时辰就要到了,两人也知道不便再多说,贤王定定地看了沈沚阮一眼,这才消失在角落里。
又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
沈沚阮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
下了车,宫门口的侍卫检验过信物,又有太监来核对了名单。
之后宫里的嬷嬷将她随身带的物品详细检验,这才引着沈沚阮前往东华门内的轿房。
皇宫内等级森严,规矩众多,马车不能进入,只能乘坐软轿。
嬷嬷小心搀扶着沈沚阮入了轿子,便由四名轿夫抬起。
宫轿的帘角偶尔晃进一缕宫墙柳色。
沈沚阮细长的指尖触到温润轿壁,上一世入宫的模样忽然涌入脑海。
昭阳公主的金顶轿在前晃悠,她提着裙摆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石板路硌得她脚心发疼,尤其是夏日,被太阳暴晒,她连朱红色的宫墙都慢慢瞧得模糊。
现如今,她身下铺着软垫,坐着象征身份的宫轿。
轿夫们脚步稳当,连掠过的风里都带着安稳。
沈沚阮轻抚腰间的玉佩,眼眶微热:这一世,一切终究是不同了,她再不用仰人鼻息,小心翼翼看旁人眼色,能堂堂正正走进这深宫了。
她内心翻涌的情绪和脑中的思绪让她握紧自己的手,莫名的喜悦和一丝酸楚夹杂着侵袭着她的眼眶。
今日明顺帝身体不适,因此早朝选在了文华殿。
承露台的老道士去闭关了,虽说其他道士还在,但是炼制的丹药都差点火候,明顺帝一连试了好几种不同的丹药,身子有些吃不消。
满朝的文武大臣见皇上身体不适,阴沉着脸,也不敢在朝堂上打嘴仗,一个个安静如鸡。
明顺帝见状,只留了内阁的几位大臣,便挥手退了朝。
宋袭野这段时间在朝堂上很低调,每日安静来安静走,也不与任何大臣交谈。
今日,睿王却叫住了他。
两个人平日里关系走得亲近,又是表亲,宋袭野便跟着睿王站到了一边。
另一边,散朝的人群里,贤王和英国公还有左都御史洪全三人走在一起,身边还围了一圈文臣,那场面看得武将们十分不屑。
有些武将想上前与宋袭野攀谈,见他在与睿王说话,便识趣地走开了。
“他们三人如何凑到一起去的?”睿王往那边瞥了一眼。
宋袭野跟着看过去,却看到贤王转头看向他的目光。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随即快速分开。
看到贤王,宋袭野就一股无名火。
喜欢的女人弄不到手,却被赐给了贤王,这让他如何能不气。
不知何时起,他对沈沚阮的执念居然也可以用“喜欢”二字来形容,宋袭野琢磨了半晌,总觉得他对沈沚阮是一见钟情。
第一眼就瞧上的女人,如今夜夜梦中都是她,她被他浑身上下都打下了烙印。
如此这般,她还怎么能跟别的男人!
沈沚阮必须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亲王大婚要近一年时间,他不管如何,一定要把人抢回来。抢回身边后把她关起来,再不让她见其他男子。
至于贤王……
宋袭野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阴暗。
“你想什么呢?我问话你没反应?”
睿王见宋袭野不出声,有些不耐烦地碰了碰宋袭野的肩膀。
宋袭野是个极有分寸感和边界感的男人。虽说他与睿王平日里亲近,但他总归是个上过战场、被战士们尊崇的将军,战士们平日里也不敢与他有身体接触。
宋袭野回过神,随意拍拍被睿王碰过的肩,脸上带了一丝阴翳。
“不知,先走了。”
他也不管身后睿王作何反应,拔腿就走。
“诶,你等等我。我还有事与你说。”睿王被宋袭野忽然的脾气弄得莫名其妙,他确实有话要跟宋袭野说。
他已于几月前出宫建府,有了封号,也有了王府,宋皇后给他的是三个皇子中最好的。
许是这些日子,他进宫太频繁,惹明顺帝不喜,宋皇后便暗中传信给他,让他这段日子低调些,有事直接找宋袭野即可,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进后宫。
承露台那老道回了道观闭关,明顺帝一时找不到会炼丹的道人,便时常焦躁,夜不能寐。
睿王本想着亲自去一趟那老道的道观,好好劝一劝那老道。
没想到,等他到了地方,那老道已经闭关了。
密室在山上,只有一条极为危险的羊肠小道,睿王站在山脚下看了半天,不敢轻易冒这个险,只好作罢。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他心中也有些着急。
宋袭野脚步迈得大,睿王追了几十丈远,才追上他。
“你等等我啊,我是真有事要与你说。”睿王拉住他。
宋袭野到底还是给睿王面子,站定身体,“何事快说。”
“如今承露台一群道士,没一个能炼丹的,你能不能······”
睿王说话的当下,沈沚阮乘坐的宫轿正好由后宫教习嬷嬷引领着路过文华殿前。
穿过文华殿前的广场,便可直接进后宫。
不知为何,宋袭野的视线掠过那顶轿子时,他的目光便不动了。
睿王见他盯着那轿子出神,也瞧了一眼:“哦,那是亲王妃乘坐的宫轿,今儿是什么日子,居然进宫去?不是说安王和贤王都有了王妃人选吗?为何只有一顶轿子?”睿王不以为意道。
他自小在皇宫中长大,对宫内的规矩非常熟悉,那轿子的规格,就是亲王妃一类命妇才能乘坐的。
“你说那是亲王妃乘坐的轿子?”宋袭野双眼紧盯着那顶移动的轿子,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惊喜。
这洪大人的宝贝女儿出了水痘,他倒是听他娘前儿晚膳时闲话家常提过一句。
这些京城的贵妇人们消息都是通的,如今洪夫人正在到处寻找能消除痘印的良药,生怕宝贝女儿身上会留下印记。
宋袭野随意听了一句,既然如此,现在想来,那此时坐在轿子里的,只能是沈沚阮。
想到这里,宋袭野无意识地向着轿子的方向追了几步。
那轿子往他东南方径直而去,离他不过十几丈距离。
“你作甚!”睿王看出他的意图,急忙拉住他。
“那可是亲王妃的轿子,女眷乘坐的轿子。你一个外男如何上前去,要是冲撞了轿子里的人,怕是会引起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