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寻低头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在腕间的那一抹绯红之上。
最终,他默默地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唰——”
红月破开水流,尾端裹挟着一道明显的水痕,带起一片涡旋,最终碎成无数细小的涟漪。
一抹纯粹的黑停驻在萨麦尔面前,如永夜降临般深邃朦胧,荡出一圈圈扩散的银环。
“用这个。”
苏予寻手持刀柄,此时的红月横亘在二人之间。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透露着他的决绝与果断。
可萨麦尔依旧从中听出了一丝无奈的妥协。
他知道,这是……
“寻寻,这不是你的武器吗?你应该知道,如果让我来使用,它有可能会……”
碎掉!
“我知道。”
曾经和萨麦尔交过手的他,恐怕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萨麦尔的身体异于常人,这也是他就算在七罪之中,仍旧被称作‘疯狗’的原因。
当初握上萨麦尔使用过的那根铁棍时,苏予寻曾在上面发现了细小的裂痕。
甚至不止一道。
这自然不是凭他的力量能做到的。
所以,苏予寻猜测,握在萨麦尔手中的东西,应该是承受不住他的力量的。
但这恰恰也是他选择召唤萨麦尔的原因。
如果有别的武器,他是决计不会送出红月的。
况且,如果是S级的红月,不但未必会坏,对于破除苍暝所留下来的囚笼,说不定……还有加成的作用。
毕竟,握着刀的人,不是他。
思及此,苏予寻又将红月朝着萨麦尔送去,他淡淡地开口:“拿着吧,你也不想赤手空拳地对付这堆石头吧?”
萨麦尔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苏予寻的手中,接过了这把削铁如泥,散发着凛冽气息的漂亮唐刀。
我只用一下,只挥小小的一下,就还给寻寻……保证不会弄坏!
萨麦尔握住刀柄将红月抽出,自顾自地在心中默默念着。
红月轻薄的刀身在他的手中闪烁着凛凛寒光,一条血色的暗芒游走在刀脊之上。
“寻寻你让开,小心我一会儿伤到你……”
萨麦尔从红月的刀身上抽离视线。
他抬起头,朝着苏予寻看去,嘴里还不忘说着提醒的话。
“什么?”
苏予寻早早就远离了萨麦尔,站在床的另一侧。
整个石笼罩在这张由贝壳制作而成的床面之上,苏予寻当然知道优先找好位置,免得受到波及。
听到萨麦尔的声音,苏予寻突然抬起头,一双如冰川融水般的眸子眨了眨,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卷曲的长睫轻颤,微微上挑的眼尾荡开细碎的光,像极了揉碎的桃花花瓣。
萨麦尔看着与他隔开一段距离的苏予寻,无声地沉默了一瞬。
猛然对上那双宛若拨动他心弦的眸子,萨麦尔喉结滚动,抿了抿自己性感撩人的唇,艰难地说:“……没事,寻寻你站在那里就好……”
漆黑的瞳孔如雾气般涌动,其中暗藏着深深的痴迷与眷恋。
【我怎么看着,这个场面……好像还挺和谐……的?】
【能不和谐吗,逃犯和帮凶凄美的‘爱情’故事……】
【嘶……萨麦尔眼中对老婆的爱意,都要蔓延到我这里来了!】
【嘿嘿!快被淹死了吧?】
【话虽然如此……不过,你确定这是‘爱情’故事,而不是恐怖故事吗?】
【快来鱼啊!有老婆越狱啦!】
【不是,兄弟,这还没开始呢!你喊得有点儿早了吧?】
【哦,不好意思啊……快来鱼啊!有老婆要越狱啦!】
【你喊什么喊!喊什么喊?】
【来人!给朕把这个叛徒叉出去斩了!】
【哎!别别别,别……难道你们就不想看,如果大黑鱼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名场面吗?】
【当然……唉?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点儿想啊!】
【我也……嘿嘿!】
“……好。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快点开始吧!”
离萨麦尔的召唤,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
苍暝随时都可能回来,他没有继续耗下去的时间了!
直到苏予寻开口,萨麦尔才终于如梦初醒。
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唐刀,萨麦尔向后退了一步,手中举起红月,用尽全力朝前挥出。
“铛——”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响起,自床的周围缓缓扩散开来。
萨麦尔的动作干净利落,红月带起一道漂亮的血色弧光,劈砍向腕口粗的石栏,在暗流中折射出冰棱般的冷冽。
闷响声惊散了悠闲摇曳在房间内的水母,荧荧光屑簌簌地坠落于这片海域当中。
萨麦尔的手臂微微震颤着,掩饰不住的肌肉紧绷,隆起的纹路清晰可见,每一道都在发力的瞬间凝成如铁铸般的沟壑。
他面前不规律的石栏虽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痕,但是却并没有碎裂破开。
石屑迸溅在萨麦尔凹陷下去的锁骨处,胸膛前,最终滚落于他脚下铺着海草的床面之上。
一丝惊讶自萨麦尔的眸中闪过。
看着眼前这可以说是毫无变化的一幕。
半晌,他忽然低低笑出了声。
萨麦尔咧开嘴角,舌尖轻舔过犬齿,黑眸中跳跃着熊熊燃烧的火光。
本想就砍一下的……
“铛,铛,铛——”
当第七道震颤的击打声响过时,裂纹如蛛网般,爬满了这个由不知名石块而制成的石笼。
苏予寻站在远处,身上连一粒尘埃都没有落下。
他看着这石笼,精致面庞上的神色凝重,晦暗不明的眼底眸色沉沉。
刚才扫过的那一眼,苏予寻发现,如石笼般破碎细小的裂纹,已然遍布红月的刀身。
萨麦尔唇角边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双手反握刀柄,修长有力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凝聚着自己剩余的力量。
红月被高高举起,刀尖狠狠地楔入其中的一道石缝中。
随着最后一声巨大的闷响,断裂的石块砸向笼底。
“寻寻!快过来!”
萨麦尔单手握刀,任由浪花裹挟着碎石漫过脊背。
他侧过身,再次抬眼时,眸中是遮掩不住的兴奋与喜悦,野火般的桀骜光彩在眼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