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时节,玄商突降一场罕见的大暴雨。整座城市被浓得化不开的阴云裹着,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天际,伴着撕裂夜空的凄厉闪电,天地间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雨幕,连百米外的建筑都看不清。
北海路是玄商市区三条东西向主干道之一,既是三条路里最靠南的,也是最宽的一条。
往日车流穿梭的街道,在这场暴雨里变得格外寂寥。别说行人了,就连车都没几辆。
北海路与神火路交叉口,有一个极小的公园,平时是老头老太太下棋跳舞的聚集地。
公园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玄商市水利局党委书记、局长李东升手搭在方向盘上,愁容满面的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大会儿,一辆香槟色的宝马x5停在了他的车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冒着暴雨快步跑过去,拉开桑塔纳的副驾坐了上去。
男人上车后没客套,直接从西服内兜掏出一张银行卡,往仪表台上一扔:“这里面有三十万,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跟我说。”
李东升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不满:“怎么就这么点?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拿50吗?”
“最近在示范区建水厂,投资很大,又在县里面投了好几个节水改造工程,手里面资金确实不宽裕。”男人苦着脸说。
“王世良......”李东升的表情冷漠起来,“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平时你搞些小动作,耍点小心眼我装看不见就算了,但是我告诉你,现在是关键时刻,如果你还拎不清,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东升哥.....你这说的哪里的话......”被叫做王世良的中年男人脸上尴尬了一下,但马上又变成了卑微的讨好笑容,“这点儿道理我还不懂吗?没有你的照顾我是个叼毛啊!但这次确实是手里没钱了。”
“没钱?”李东升丝毫不买账,冷着脸说:“前几天在尚水渔业公司身上,恐怕你挣了就不下20万吧?你以为我不知道?”
王世良脸色变得不好看了,李东升又说:“还有去年,开发区水库的蓄水和管道设施改造,你挣了最起码有200万,这钱我跟你要过吗?钱呢?”
王世良苦着脸说:“东升哥......我刚刚不是说了,钱现在......”
“我不想问那么多,我只告诉你,平时怎么样都行,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你绝对不能再耍你的那些小聪明了!”李东升直接打断他说。
王世良叹口气说:“东升哥,咱俩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忠心还用我说吗?去年阿姨生病住院,我怎么做的?前年......”
李东升一声长叹,打断了王世良的诉苦,他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不是我说的难听,是这次实在是不一样,弄不好你我都得万劫不复。”
“情况有这么严重?”王世良问。
“这个肖北是什么作风,我想你也清楚,你觉得呢?”
王世良沉默了一会儿,愤愤不平的说:“本来不是说让他主抓经济建设呢吗,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好像是省里某位大领导发话了,说这逼在宁零县脱贫干的非常出色,有经验,所以就算到了市里,也应该继续抓农业和乡村振兴,所以市里不得已就让他负责农村发展和乡村振兴了。”
“振兴就他妈振兴呗!凭什么水利局也让他分管?”
“你不懂,市政府一般都是这样分工的。抓农业、乡村振兴的领导,往往会连带分管水利,毕竟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李东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自保!”
王世良想了想说,“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是托关系给肖北递话,给他送礼还是......”
李东升叹口气,“递话和送礼恐怕都不太可能,这小子油盐不进是出了名的,恐怕会适得其反。”
王世良犹豫了一下,试探的说:“要不找王市长那边......”
“找什么王市长!”李东升呵斥道:“王市长已经去省环境保护厅了,市里面的事他怎么管?”
“人虽然去省里了,但说到底也是升官呀,他在玄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还是能说上话的吧......”
“说个屁!你懂个屁!”李东升眉头紧锁,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官场上的事你什么也不懂,你别管了,给我把钱准备好就行了。三天之内,再给我拿三十万。”
“哥我......”王世良舔了舔嘴唇,“我又不是开银行的,这么多钱我......”
李东升再也没了耐心,帮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说:“拿不出来就洗干净屁股准备牢底坐穿吧,咱们兄弟俩一起。”
王世良什么也没说,叹口气点点头下了车。
李东升凝望着窗外的暴雨,愁容满面,良久,他又摇头苦笑一声,暗道幸好下了这场暴雨,延缓了所有单位的工作。不然真等肖北真正开始工作,注意到他之后,再说什么都晚了。目前唯有赶在他正式开始工作之前,把关系先疏通好,这是唯一的活路。
... ...
此时的肖北真没心思管手下什么水利局的局长。
他在从宁零回玄商的路上接到了初恋沈雪的电话,沈雪哭着告诉他,他的弟弟沈文在英国酒后驾车撞了人,已经被英当局逮捕,保释金开出了天价。
本来沈雪也没想找肖北,但是有人给他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只有肖北能解决。
肖北很冷静,立即就听出了这是冲自己来的。但他根本不怕,那八年的外勤不是白干的,英国他去过很多次,mI5、mI6甚至d6他都有一些熟人,搞定这件小事不在话下。
但他现在什么都没做,对方还没开出条件,他既不知道幕后是谁,也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如果自己通过特殊手段把这事解决了,那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对付自己。
所以他在等,等对方联系自己,这样他才能找到敌人。只有先找到这根钉子,才能一举拔出这颗钉子,以绝后患。
正在思忱间,手机突然响了,而且响的是他没公开的那个私人手机。
他默默记住了来电的这个陌生手机号,然后打开录音笔,接起了电话。
一个粗豪的嗓音传来:“喂,是肖北肖市长不?”
声音很陌生,但这口音却是很典型的江北话,也是很地道的玄商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