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肖北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短信。
肖北有三个手机。
一个是对外的,供日常工作使用。只要是工作关系的所有人都会联络这个手机号。这个手机由包山保管,一般的应酬和不太熟的邀请,包山都会委婉的帮自己拒绝。
当然,比较重要的电话和短信包山会记录下来,等临下班的时候汇报给肖北。非常重要的才会当即汇报。
还有一个是对上的,也就是给领导留的手机号。比如江基国、孙传福、马走日、丁子硕这些,这个手机肖北随身携带。
最后一个就是私人的手机号了。
私人手机肖北也是随身携带,但一般只有关系相当好的,或者完全与工作无关的人,肖北才会留下此手机号。
这条短信就是私人手机接收到的,是远在上海读博的好同学,张硕发的。
他发信息说自己定向选调,即将来到宁零县开展工作,人已在宁,邀请他晚上去一起坐坐。
肖北略加思索,便回复短信,
【一定到】
张硕是上海政法大学的政治学博士,定向选调到地方,至少正科起步,如果真的是来宁零这个贫困县的话,估计大概率是副处。
这种定向选调的干部,起步都很高,但是往往后劲不足,一般最多就是到副厅级。
但如果是有人赏识,有大能在背后扶持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只要人听话,晋升到省部也并非不可能。
老同学的关系在这,肖北想做张硕背后的“大能”。
他拿起电话,打到县委组织部,“我是肖北,最近是不是有个定向选调的干部要来咱们县?”
电话那头是组织部的年轻人,听听到肖北的名字先是一慌,随即连忙回应::“肖书记,是有这么一个人。”
“定的什么职位?”
“省里的意思是让他做主抓经济的副县长。”
“好的,我知道了。”
果然是副处级,而且上来就是副县长。
肖北挂上电话,脸色发黑。人已经到了,虽然还没正式来上任,但职务已经定好了,而肖北作为县委书记,竟然毫不知情。
虽然副县长分属县政府,是周国军的管辖范围。但是人事方面是归县委的,这么重大的人事安排,竟然连通报都没通报肖北一声。
这显然也不是周国军自己的事。
组织部部长,老家伙黄建军看来也是有意没给自己汇报。这种行为未必是想架空自己,但至少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估计给自己下马威的面儿大,换句话说就是找存在感。
肖北冷哼一声,这老杂毛,是时候该退休了吧......
临下班的时候,一个没想到的人被包山带进了办公室。
柳河镇的副镇长周若,也就是那晚那位酷似陆丽的副镇长。
包山把周若带进办公室,就识趣的关门离开了。
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孤男寡女。
周若倒是落落大方,“王大山同志通知我,让我来汇报脱贫工作。”
肖北哑然失笑,这个王大山。
他细细打量眼前的女人。她今天依然是一身干练的工作装,黑色西裤,白色衬衣,粗高跟皮鞋,胸前别着党徽。
仔细看去,这个周若长相虽然和陆丽酷似,但细看还是不一样。
皮肤也没有陆丽的白,当然也没有陆丽的好。
差别最大的其实是气质。
虽然都是洒脱、冷冽的气质,但是陆丽有一种出尘的悠然气质,眼前的女人并没有。
可是......
世界上哪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呢?
虽然不一样,但肖北看见眼前的人,内心依然泛起涟漪,更要命的是,他抗拒不了内心对眼前之人的亲切。
而且隐隐有一种想帮她、照顾她的冲动。
他随手翻着王大山调查的资料,里面都是没营养的一些履历,什么也看不出来。唯一特别的就是,家庭成员一栏赫然写着两个字“孤儿”。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打断正滔滔不绝汇报工作的周若,“你多大了?”
周若愣了一下,但随即就笑了笑,“30整了,是老女人啦。”
肖北唇角微微上扬,和陆丽的年龄竟然也差不多,“三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怎么能说是老女人。” 他的目光在周若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收回,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周若又愣了一下。
对年龄的询问还没那么明显,此时询问自己工作上的有没有困难,那就是赤裸裸的关心了。
这只是她和县委书记第一次见面,对方上来就关心自己,周若不是18的小姑娘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大班台后面端坐的肖北。
年轻、干练、帅气。
这是周若对他的评价。
她想了想,还是客气的说:“谢谢肖书记关心,都挺好的。”
肖北和善的笑了笑,“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是个人才,也是个有想法有能力的干部。中央多次强调,要干部队伍年轻化,要着重培养组织后备人才。你不用顾虑,有什么说什么。”
这话周若如果再听不明白,就不可能做到副镇长了。
这是要提拔自己,重用自己的意思啊!
周若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基层工作确实辛苦,但也很充实。我只是一个排名靠后的副镇长,镇党委班子有自己的工作流程,考虑问题更加全面和稳妥。而我的想法很多时候比较激进一点,所以常常被否。”
肖北笑了,这是抱怨呢。
不仅是抱怨,而且是要权利呢。
他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笑着说:“你头上人太多,做事束手束脚是吧?”
周若苦笑一声,不置可否。
肖北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说完端起茶杯。
“谢谢肖书记。”周若也很干脆,点头离开了书记办公室。
周若走了以后,肖北收拾收拾东西,下班离开。
回招待所洗个澡换换衣服,差不多就到点要赴张硕的约了。
他刚走到招待所门口,就看到街边上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道袍举着平津幡,幡上书“天下运势皆在目,人间命数我独知”两行大字,字体苍劲有力。
是故人啊!
老人头戴一顶道冠,发髻高高挽起,插着一根古朴的发簪,此时正抓着一个年轻漂亮女人的手,神神叨叨的说:“姑娘,你今年犯桃花劫啊!”
女人怒了,甩开手,没好气的说:“老东西胡说八道,我老公好着呢!”说完转头就走。
老人摇摇头也不气馁,回过身看见肖北,肖北笑道:“师傅,真巧,又见面了。”
老道面容清瘦,眼神深邃而明亮,皮肤依然似婴儿般水嫩。
“这不是巧。”他摇头晃脑:“尔时,左玄真人告诸仙等,吾观天地万物,各有宿命因缘。”
肖北一愣,没听懂,正准备发问,就听老道笑眯眯的解释道:“一切相遇都自有定数。”
这句肖北听懂了。
这老道是专程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