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上了高中,妈妈才从监狱里出来,可那个时候,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只想妈妈抱的小孩子了。
在叔叔家这些年,叔叔待他很好,吃喝不愁,可叔叔总是很忙。堂哥和他并不亲近,这个家里只有叔叔待他如亲子。当然还有依然对他亲热不起来的爷爷奶奶,婶婶是个人精,她对谁都笑咪咪的。仿佛对谁都一样的好。至少在外人看来,她完美的无可挑剔。
曾经他也以为婶婶是他见过的除了妈妈以外最好的女人。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打翻了堂哥的饭碗,才发现同样的两碗饭,同样的都是外表看来的一大片猪排骨和卤鸡蛋。他的堂哥那碗面条下边铺的全是虾仁。他的面下边全是汤。
也是那个时候,他知道了,在那个家里,真心待他的只有那个忙的脚不沾地的叔叔。爷爷奶奶,堂哥婶婶,不是真心喜欢他,对他好,也只是做出来给叔叔看的。
最让他失望的是爷爷奶奶,他一直都很不明白,他是他们的亲孙子,为什么每次和堂哥有争执,爷爷奶奶总是不问缘由的站在堂哥一方,还拿长辈的身份道德压制他,让他顺从听话。他甚至有一次忍不住问叔叔,他到底是不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子。
叔叔也只是微笑着摸摸他的头,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他是李家长房长孙。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
后来妈妈出狱了,他就从叔叔家搬了出来。和妈妈住在了一起。和妈妈在一起的那几年,他享受了这个世界最无私,最炽烈的爱。妈妈可能是为了弥补她这几年不在身边的缺失,对他无微不至,有求必应。
叔叔有时候会派人给他们家送钱,有时会本人亲自过来看看他们。直到有一次,叔叔和婶婶一起过来看他和妈妈,婶婶和妈妈还坐在一起说了好多话。两个人都笑容可掬。可也是那次过后,妈妈就不让叔叔再过来了,叔叔还是每月固定派人来送钱。
以前叔叔送钱来,妈妈从不记账。可那次以后,妈妈会把送来的钱都一笔一笔记到本子上。装在一个箱子里。一分都不让动,一分也不花。
他问妈妈为什么要把叔叔的钱装起来不用。妈妈说,叔叔帮他们的已经很多了。他也是有家有室有孩子要养的人。没有谁,天生就该帮助谁,也没有谁天生就该被人帮助。
偶尔叔叔打电话过来,妈妈也只是客客气气的说他们一家安好,什么都不缺,让他不要再操心了。总之,就是对叔叔的照顾极力的推辞。
他问妈妈,为什么叔叔不来了,妈妈也只是说,叔叔是大官,平日要忙的事情太多,实在没时间。让他不要老给叔叔打电话,免得打扰到叔叔一家的生活。
妈妈不用叔叔的钱,生活压力自然更大了,她曾经入过狱,不好找工作,只能干那些又苦又累的活计。她一天做两份工。很是劳累。有时候,他也会力所能及的去做点暑假工,补贴家用。
叔叔本来打算给妈妈安排工作,可妈妈不想再麻烦他,就拒绝了他的帮助。可能是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妈妈的身体每每况愈下。
三年前,他刚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妈妈得了胃癌倒下了。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妈妈身体早就不行了,可妈妈为了省钱,不肯花钱治病,只是打算硬扛,实在扛不过去,就拿点便宜的止疼药应付一下。以至于后来,越拖越严重,拖成了胃癌晚期。
他只记得,他在接到医院电话的那一刻,人整个是蒙的,等他发了疯一样的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毫无血色,身材消瘦,穿着病号服都嫌晃荡的妈妈。还有坐在床前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凶狠抽烟颓败不堪的叔叔。
因为是晚期癌症,花钱治疗也就是让妈妈死的晚一些。并不能让她恢复正常身体水平。而且越到最后,随着身体越来越具抗药性,止疼的功能已经早就失效了,妈妈疼的死去活来。
最后还是在妈妈的一再坚持,她选择放弃治疗,回家休养。也就是她自愿回去等死。
期间,妈妈和叔叔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叔叔想让妈妈多活些日子,劝她不要放弃治疗。可妈妈不愿意把仅剩的宝贵时间都浪费在医院的病床上,坚持回家。最后,叔叔还是依了妈妈,结束了医药治疗。
最后的日子里,爷爷奶奶和婶婶都来看望妈妈。叔叔倒是不怎么来了。在妈妈死的前一天,她把他叫到屋里,把那个装了钱的箱子交给他,又给他一封信,让他在她死后,单独找到他叔叔亲手交给他。告诉他一句话,江晓芸永远感谢他,他做的已经很多了。
妈妈死后,他按照妈妈的吩咐,把那一箱子的钱都给了叔叔,叔叔每月固定的派人给他们送钱,日积月累,直到妈妈去世,箱子里的钱已经装满了。
叔叔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些年他送的钱,妈妈一分都没有花。叔叔又拿起那封信,看过以后,掩面哀泣。久久不愿说话,然后拿起打火机,把信烧了个干净。
本来他还打算让叔叔把信也借他看一眼,想知道妈妈有什么临终遗言。没想到叔叔居然一把火全烧了。犹记得他当时很是生气的的质问叔叔,为啥要烧信。
叔叔只是告诉他,妈妈在信里拜托他以后要好好照顾他。然后让他帮忙把妈妈的墓地迁出李家,她不想死后还和爸爸葬在一起。
叔叔也确实都一一照做了,叔叔想把他重新接到家里住,方便照顾他。可他拒绝了。
他实在不喜欢那个精明又虚伪的婶婶,更不喜欢在他的面前颐指气使的堂哥。叔叔见他不愿意和他一起住,就在外边给他买了一套房,还请了司机和做饭阿姨照顾他生活。这几年,叔叔再忙,也会每月抽空来看他,和他一起吃饭,聊天。
爷爷奶奶也会偶尔来,倒是比之前来的次数多了些,每次来也是给他塞钱,只不过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走人。依然和他亲热不起来。他想,或许爷奶是因为爸妈的原因不喜欢他,如今爸妈都走了,所以爷奶心里的不满才减了许多,这才愿意来多看他几眼。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不在意爷爷奶奶是否心里有他。他只要叔叔。真心待他的人,只有叔叔。有的时候,他内心里,更加希望叔叔是他亲爸。叔叔时常打电话关心他的日常生活,在事业上也是全力托举。不管他想干什么,叔叔一直都是鼎力相助。很少对他说不。
哪怕他当年因为年轻气盛,投资失败损失了很多钱,叔叔也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失败是成功之母。让他不要灰心,继续努力。
他这几年声色犬马的活着。因为叔叔,他真的每天都活在人人巴结讨好的乐园里。他身边每天都好热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从来都是一片荒芜绝地。
人的心里一但太过荒芜,就会寂寞难耐,就想找个人陪伴自己,填补空虚。可他身边的人,他心里门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冲着他部长侄子的身份来的。根本没有多少真心。平时一起花天酒地,酒池肉林还行,真要真心相伴,没一个够资格。
他也是因为那些爬床的女人在他面前脱了上衣,裸露了上身,然后自己莫名其妙的动手打人,才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睡女人,后来那些狐朋狗友给他出主意,让那些女人都脱光衣服背对他,不把前胸面对他,他才勉强能有点兴趣,可一旦那些女人想像当年妈妈对爸爸那样,手口并用的想给他多重刺激。他就会再次发狂打人。
渐渐的,他不喜欢女人的说法就流传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有点毛病,那些女人不能做当初他在家里时,看到妈妈对爸爸一模一样的动作,只要画面有相似重复,他就会发狂打人。
次数多了,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渐渐的他也就不找女人陪床了。
期间叔叔可能也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还特意过来问他怎么回事。问他是不是真的对女人无感,还问他为什么会如此。
于是他就把他当年看到的画面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叔叔。告诉了叔叔,爸爸的不能人道是妈妈干的。还告诉他,爸爸当时真的想杀了妈妈。妈妈是看到爸爸伤了他,才动了杀心的。
叔叔听了以后,说他知道。他知道妈妈是为了他才杀人的。因为妈妈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他也知道,当年是爸爸强奸了妈妈,妈妈并非真心喜欢爸爸。叔叔还说,妈妈是个早就心死之人,活的像个行尸走肉。之所以还活着,都是舍不得他这个儿子。
也是因为妈妈是过失杀人,不是故意杀人,所以才判了四年就让她出来了。
后来,叔叔给他找了许多的医生,想给他治病,可效果一直差强人意。他依然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依然看不得女人在他面前袒胸露乳,更加看不得女人对他做出性爱动作。
叔叔看到如此结果,也只能作罢。随他心意。他接受不了女人,可他又要有人陪着他排解寂寞,度过那难熬的漫漫长夜,只能找男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爱男人,好男风的名声才传了出来。可他又实在喜欢女人身上那白皙滑腻的手感。所以只挑那些白幼瘦一般的男生玩。
他看着眼前的师燃,虽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可他不论样貌还是肤色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点反感厌恶的感觉呢?奇怪。也许是这种久违的属于家的温馨感觉吧。这种只有在妈妈活着的时候,才有的人间烟火气。让他莫名的安心踏实。
记得那个时候,妈妈也是每天忙着上班,下班了就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给他做饭吃。
“谢谢你今天的饭菜,我吃的很开心。自从我妈妈走了以后,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说好了,过几天我得空了,回请你吃饭。千万不要推辞。还有,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总不能想请你吃饭,却不知道你叫什么,怎么联系你?”
师燃闻言,赶紧掏出手机,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李从云看着师燃的电话号码被自己存在手机里,满意的笑了。
”我家有亲戚是警察局的,以后,如果有人再找你麻烦,你就联系我,我来收拾他们,保证让那些人再也不敢生事。也算是感谢你请我喝这么好喝的果汁的酬谢。”李从云摇摇手机,示意师燃有事记得找他。
“谢谢先生的关心,今天先生出手相助,我已经很感激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就不麻烦先生了。那个果汁你要是喜欢喝,我再做了给你送过去。只是不知道先生你住哪里,方不方便接收。”师燃再次致谢推拒。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挺远的,你住的这个鬼地方是个旧小区,我也是今天开着车,无聊闲逛才开到这里的。平时倒也不经常来这。下次吧,下次我想喝酒了,提前给你打电话,你到时候把酒和鲜榨果汁准备好,记得要冰的。我到时候过来拿。还有你做饭还挺好吃的,就是口味太重,我一个不经常吃辣的人,有点顶不住,你的那个炒蘑菇挺好吃。我很喜欢。”李从云笑道。
“先生喜欢,我下次多做一些不辣的菜,给你准备好,你要是喜欢吃,一并带回去。”师燃道。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你要是不忙,提前做好了告诉我,我来蹭饭如何?”李从云灵机一动。
“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你想吃,我又有时间,当然随时欢迎你来。”师燃答应道。
“既然认识了,那就不要那么见外了,别一口一个先生的叫我,我有名字,叫我从云就好。以后就是朋友了,可别再叫我先生了。”李从云道。